说这部电影就是东北版《白夜行》真是胡说八道,明明是照着《第三人》的剧本改的,还硬塞了一场摩天轮的戏。
从情节上说,摩天轮那场戏做作得要死,张自力这种东北老爷们才不会用这么委婉的方式呢,跟柯南似的准备在摩天轮上讲出真相啊?
我只能说导演你真的很喜欢卡罗尔·里德。
从头到尾就是几个猥琐的男人在窥视、跟踪、打量着桂纶镁,洗衣店老板、张自力、梁志军都显示出一种男性的匮乏和焦虑:洗衣店老板只能看妓女穿裙子,却什么也干不了;梁志军是个活死人,他杀掉桂纶镁身边一切追随者,但他也无法占有桂纶镁;张自力就更猥琐了,他先是与妻子离婚,送走妻子时一再要求与妻子再次发生性关系,受伤不能再当警察(失去手枪),最后在摩天轮上他用白日焰火的事情威胁桂纶镁,暗示她“要主动些”,结果上完床第二天就把姑娘给举报了,之后则是在领导们面前点头哈腰地讨好、拍马屁、喝酒。
这片子里的男性都显示出一股巨大的焦虑和性压抑,好像只有通过窥视、折磨一个女人才能获得生命的原始动力。
但作为黑色电影里最重要意象的蛇蝎美女,从桂纶镁身上却看不到那种强烈的性的生命驱动力。
如果说影片之前是导演为了掩盖谜底(虽然这个谜也没啥好掩盖的,稍微看过几本推理小说的人都能猜到),所以故意将桂纶镁塑造成一个无害的、只能被窥视的、无辜的受难者;那么当梁志军死后,桂纶镁应该展示一些自己生命的主动性——哪怕就是把她塑造成一个性欲旺盛、欲求不满的绿茶婊呢?
她杀人是因为偷情,她逼死梁志军是因为她不愿意成为梁志军的私属物品。
如果是这样,那好歹她也是个有着自己生命意志的主体啊。
但由始至终,我们都只能看到一个楚楚可怜、任人欺凌的女性,就连她杀人的动机都是因为2万块钱还不起、受人胁迫、遭人强奸,才愤然反抗。
分尸、抛尸都是她丈夫去做,她什么都不知道,从此就变成了一个活死人的妻子。
这样一个女性的塑造,说实话我觉得挺失败的,她由始至终都是被动的,连杀人都是被动的。
电影里桂纶镁总是在哭,第一个出现她的镜头连脸都没有,就是捂着脸哭,镜头透过门上悬着的珠帘子拍她,完全是窥视的视角。
透过帘子底下的空隙我能看到她白皙纤细的腿,和凉鞋里漂亮的脚(好吧这是我个人的恶趣味)。
这个亮相奠定了她在整部电影里的基调,她就是这样一个被窥视的客体,甚至你看完电影都说不上桂纶镁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
到底哪些是她的伪装、哪些是她的本意。
只有两场戏让我感觉桂纶镁真是个蛇蝎女了。
一场是她去见自己的丈夫梁志军,她已经出卖了自己丈夫,然后她走到窗台,点了根烟,窗外白雪的反光反衬着她黑色的背影,烟雾缭绕。
另一场是她与张自力上床后,两人吃早餐(我多希望这是她主动的选择,而不是受张自力的威胁),她抹上了口红,魅惑力十足。
好吧,也许导演就是想反映这个社会里焦虑而萎缩的男人如何压抑和迫害女性的。
但结局表达了导演真正的观念,白日焰火。
那是张自力出卖了桂纶镁后,在她被押回警察局前,张自力为她献上的表演和告慰。
我觉得导演都快有点自己被自己感动了,反正张自力有点陶醉其中了。
就像后来刁亦男导演在《大众电影》的采访里说的,这个男人一开始为了正义而出卖了桂纶镁,但这之后,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是爱情。
我真的特别想吐槽这怎么就是爱情了,你明明是拿这事威胁人家才跟人家上床的,而且还没遵守诺言,上完床依然检举到了警察那儿。
我要是桂纶镁肯定在心里把张自力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个遍,面对最后那什么白日焰火,我不破口大骂已经很有涵养了,哪能像桂纶镁那样面露欣慰的微笑呢?
张自力的形象其实很像《迷魂记》里的斯图尔特,他有着自身的性别焦虑(斯图尔特是恐高症,他是酗酒加不能当警察),通过跟踪和监视一个女性来缓解这种焦虑,最后得到了这个女人,却又毁灭了这个女人。
但希区柯克并没有让斯图尔特在毁灭女人后真的完全康复了(至少这是有争议的),而感觉刁亦男导演却真的让张自力完全康复了。
在重新获得了同事和领导的认可之后,他去舞厅跳了一段舞(廖凡演得真是好),那种重新找回生命活力的感觉油然而出。
而这种活力是以他背叛一个女人获得的。
而即使如此,导演居然还认为,他同时也获得了爱情!
这得是多么自恋和自卑的男性情节才能想象出的一种不平等爱情啊?
如果这部电影结束在张自力那段跳舞,甚至结束在他在酒桌上与同事们把酒言欢,而桂纶镁被关在监狱里。
我都会认为导演至少是对片中那些焦虑而自卑的男性有所批判的。
但结局白日焰火一场戏,我看到的是导演对这些男性献上了最美好的安慰,所以我也只能给这部电影三星。
刁亦男不是新人,虽然他可以是永远的新锐。
《白日焰火》获得金熊奖之后,很多媒体,特别是中国媒体,用的词是“爆冷”,这种判断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把《白日焰火》误以为是刁亦男处女作的谬误上。
有些听说过刁亦男前作《制服》和《夜车》的媒体记者,也对这两部影片的情况一无所知。
所以在颁奖礼之后,作为记者的笔者被几家媒体访问,介绍刁亦男之前的创作。
刁亦男最早从事先锋话剧的创作,后来为《爱情麻辣烫》、《洗澡》等影片做编剧工作。
从《制服》这部电影开始导演生涯。
这部电影去了不少国际电影节,并拿到了颇为关注中国独立电影的温哥华国际电影节的“龙虎奖”。
他的第二部导演作品《夜车》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一种关注”单元。
这样的成绩在中国独立电影领域已属一流,奈何独立电影是“看不见的影像”,在今日大陆过于边缘,所以在金熊揭晓的那一刻之前,已入不惑之年的老牌独立电影作者刁亦男依然给人默默无闻之感。
柏林电影节闭幕之后,豆瓣上标注“想看”《制服》和《夜车》的人忽然多了起来。
很多“影迷”也不能免了势利的俗,习惯了盯着聚光灯下的成功人士,而不会取道深山赏百花,踏入深巷寻美酒。
和刁亦男聊《白日焰火》的创作,他从霍桑的一篇小说谈起。
文学修养是刁亦男电影艺术的深厚根基,《制服》、《夜车》体现出非常强烈的作家电影的气质,我曾读过两部电影的剧本,故事层面以外,两部剧本有着一流的语感。
刁亦男说自己拍电影更多是依赖本能,其实这说明了不同艺术门类之间微妙的相通,说明了才华的超越性。
作为一个“从艺多年”的“非著名导演”,在浮躁的环境中,他对艺术对电影的初心,对自由表达的渴望,虽历经考验,仍保存完好。
对艺术家而言,犬儒之态,以及简单的对抗,都容易让自己衰老,而用创造性来替代这些,是保全艺术生命力的最佳方式。
这其实很难。
刁亦男不是第一个擒金熊、拿金狮的大陆导演,然而在这个大家热烈讨论《大闹天宫》和《爸爸去哪儿》的冬天,在这个中国电影已经高度娱乐化,票房突飞猛进的时代,《白日焰火》擒获金熊奖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中国电影市场整体的扩大为它的诞生提供了可能性,而它又注定要处处受制于这个不停长个但不甚健康的市场;它是尚未成名的独立电影导演和独立制片人与资本、市场、明星合作达成的经典案例,之前不曾有过;它不是纯粹的艺术电影,而是披着引人入胜的类型片外衣的作者电影,达到了艺术和商业的完美平衡,它让那些有追求的大陆电影人不再只能徒劳的羡慕韩国导演,而是可以从中获得突破的勇气。
我们都在期待中国电影走向高品质和多样化,《白日焰火》已经在这种期待中诞生。
接下来,它将给被过度神话的电影宣发带来真正的挑战,如果这部电影未能取得国内票房的成功,我们自然不能诟病影片的质量,也不应指责观众是不辨好坏的傻子。
而是应该去反省欣欣向荣的表向之下的重重危机。
对刁亦男的采访在柏林电影节颁奖的前一天进行,并有幸邀得他的制片人文晏女士参与。
文晏是资深的独立制片人,除了刁亦男以外,合作过的导演还包括杨荔钠、尹丽川等,她的专业成就令她在独立电影业内广为人知并饱受赞誉。
在某种程度上,她树立了“独立制片人”这一职业的标准。
现在她也是一位已经获得国际认可的电影导演,长片处女作《水印街》曾入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以及纽约现代艺术中心和林肯中心合办的、在业内颇具影响力的“新导演/新电影”展映。
她为刁亦男做制片人是从《夜车》开始,他们的合作建立在对电影的相近理解之上,建立在对艺术和专业的同样的要求之上,完美展示了潜力导演和创作型制片人精诚合作所能散发出的光华。
他们走了一条正确但因时代所限而艰辛曲折的路,因此难掩疲惫。
正因为这种真正的并肩作战、共同坚持的经历,在获奖后的发布会上,面对全世界的媒体,刁亦男对文晏的感谢毫不为过。
当晚的庆功宴之后,写完一篇《白日焰火》的影评,我给刁亦男发去了微信:《白日焰火》的成功是我们共同的希望,但愿在中国电影行业,从此才华是最好的通行证。
1、做导演是为了完整的自我表达杨城:最早你在中戏戏剧文学系学习,做电影是从帮张扬他们做编剧开始的,然后开始自编自导《制服》,编剧到导演的过渡是怎么完成的?
刁亦男:那时帮他们写剧本时都是集体创作,很难把你的一些个人喜好和意图完全贯彻,导演的呈现才是最重要的,剧本写的是自己的想法,但被别的导演消化之后呈现出来,自己看了还是觉得不过瘾。
所以想自己试一试做导演。
这是想做导演最根本的一个出发点。
有这样的想法之后,就开始写《制服》。
那时也刚刚认识贾樟柯、周强这批人,大家在一块脾气比较投合,在一起聊独立电影,自然而然的就会对这些东西有亲近感,会喜好有独立精神的电影。
杨城:在《夜车》刚做完的时候,你接受过一次采访,采访中你说你拍电影时“只是按照本能”去拍。
但其实你的电影语言是非常规整和成熟的。
你刚开始对拍电影感兴趣时,学习电影的方式是什么?
刁亦男:主要是看片。
那时我觉得电影理论书很难看懂,因为我没有实践过,它们对我来说就一点意义也没有。
在中戏的时候那些电影理论我都学过,虽然可能没有你们在电影学院学的多。
电影理论说的东西我很难体会的很透彻,后来一部部的看电影,会经常感觉“这就是我想要拍的那种电影”。
在写剧本的过程中,就会下意识的模仿。
拍完第一部电影《制服》之后,就会注意到大家对它的反馈,评委们、评论家们说这里有意思,观众们说那里比较好,我会参考这些反馈,对我的作品有一个再观察,发现哪些方式是真正做对了,以后把它坚持下来。
在没有把片子拿给别人评价之前,对好与坏的判断可能是模糊的。
文晏:我觉得你说的关于本能和成熟的问题可能有两个方面。
他做导演之前做过很多年编剧,可能你感受到的完整性很多是来自于他的剧本。
他的剧本比一般人是成熟一些。
但是我觉得他的拍摄还是很本能的,没有特别多的事先的设计。
刁:我很少有把某场戏事先想的特别清楚,然后到现场告诉大家就这么执行,按照工业标准那么走。
这种情况不多,偶尔有那么一两次还老是出错。
我记得拍《制服》时,唯一一场画了分镜头的戏是在地下通道,因为那场戏比较复杂,工作量比较大。
我就给摄影说我们一定要先把机位图画出来,结果一到现场,发现不会摆(笑),画的是那么回事,怎么老摆不对。
所以只能重新调整。
所以说按照工业标准拍片,反而会做无用功。
相反的,《制服》里有一场戏,主人公在踩缝纫机,本来要拍他,我觉得影子很好看,就决定用一个横摇的镜头拍影子,同时有画外音。
我更喜欢这样的在现场做决定的方式。
但是到《白日焰火》的时候,还是结合了画分镜头的工作方式。
杨城:说说你们首次合作、制作《夜车》的背景和契机。
文晏:是在一个很随意的场合认识了。
他说起自己拍了一个电影叫《制服》,又写了一个新的剧本。
并且把剧本发给我了。
后来我因为忙一直没看剧本。
等他在798放《制服》的时候,请我去看了一次。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给我打电话约我聊,我发现我们对电影的理解比较接近,所以后来就谈到合作的可能性,当时中国独立电影的融资环境是很差的,我觉得大家需要通力合作,互相帮助,才有可能让独立电影发展起来。
杨:那你看《制服》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感受和判断?
文晏:我觉得剧本很好,影片透露的对电影的理解和品味我觉得是非常好的。
他关注中国现实,但是又不是简单的批判,很节制。
我觉得电影首先要是艺术作品,它承载的东西其实不是决定性的,可以赋予很多你想表达的东西在电影里,但是电影本身的艺术性要完整。
中国电影圈有过一些说法,比如说艺术电影就是在客厅电视里看的,但我坚定的认为艺术电影应该是在大银幕上看,在大屏幕上你才能真正感受到电影的魅力。
这在西方国家历来如此。
所以我想我们做电影,就是要做有品质的、适合在大银幕上呈现的艺术电影,而不是去做一个只能自娱自乐的东西。
当时觉得他的《制服》,包括《夜车》的剧本,都是有这样的特质或者说可能性的,可以拍成很好的电影,所以我不同意有些人说的用一百多万“凑合着拍了”。
他找到我的时候,已经为《夜车》找了两年的投资了。
在我看来,如果纯粹从回收的角度,可能的确只能花一百多万,因为只能挣回一百多万。
但是我觉得那样这个电影的品质就会有损失。
我觉得还是应该根据剧本,来决定它应该呈现成什么样子,以及该花多少钱。
所以当时也挺冒险的,《夜车》的投资是三百多万,在当时算是很大投资的艺术电影了。
所以我们去南京影展(指“中国独立影像展”)的时候,其他参展的朋友觉得我们是一个“大片”。
(笑)刁亦男:在《夜车》那个阶段,我能遇到文晏,让她帮我找到钱,现在挺感激的,因为没有《夜车》也不可能有《白日焰火》。
你们天画画天的独立电影融资都是什么方式?
杨城:我们有一个相对固定的投资人,对公司整体投资,对公司的电影项目进行部分投资。
当然在公司成立初期我们之前的投资会更小一些。
我们的投资人年轻的时候做过放映员,写过影评,所以和一般的投资人相比,更有情怀一些,希望支持年轻人,拍些特别的电影。
《夜车》的投资除了南方基金,还有哪些来源?
文晏:我们申请到南方基金,瑞士和美国的两个基金。
但是这些是后续的,刚开拍的时候,资金主要来自于我的两个朋友。
我们之前找到过一个投资方,但那个投资方在我们开始看景的时候,突然消失了。
当时我为了不让拍摄停滞下来,就去找了我两个很好的朋友,他们非常慷慨和果断地把钱打过来了,我们就可以很顺利的开拍。
杨城:文晏你做制片人已经有几部作品了,现在也做了导演,拍了《水印街》(曾入围2013年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那在制片人和导演这两个职业之间,你更享受哪个?
文晏:我本来就是想做导演的,可惜被刁亦男耽误了很多年(笑)。
当然是导演舒服了,做导演太轻松了,虽然也累,但不是心累,创作对我来说是享受。
因为导演是提出要求的人,制片人是解决问题的人。
起码独立电影里,制片人比导演承受的压力大很多。
我后面也会接着做导演,拍自己的片子。
2、《白日焰火》是新型的黑色电影杨城:《白日焰火》创作灵感的原点在哪里?
又是怎么一部部发展成为现在这样一个包裹在类型片外衣下的作者电影。
刁亦男:最早是在2005年的时候,开始有了一个想法,那时我的第二部电影《夜车》还没有拍,经过六七年的修改,经过不断的和文晏的沟通,或者说重写,有了现在呈现的故事,其实已经是一个新的电影。
灵感的来源就是想写一个离开自己家的男人,躲在旅馆里,窥视自己的妻儿,没有什么的特别的原因,这实际上是霍桑的一个小说(记者注:该小说为《威克菲尔德》),我特别喜欢这个小说,就想把他变成一个好的故事,拍一部电影,这是最初的创作动机。
当时的想法里,其实王王学兵演的这个丈夫的角色是影片的主角。
当时也看到一个案件,案件的主人公叫佘祥林,他妻子的“尸体”被人发现,他就被认为是凶手关起来了。
但后来他的妻子唱着歌回来了,从遥远的广州回来了,群众们惊呆了,说你已经死了,我们在河里捞出了你的尸体。
后来冤案自然就浮出水面。
这个案件的一些元素是我们第二次对剧本进行较大修改时加进来的东西。
这个过程中也有很多的压力在推动。
之前写的太文艺了,太自我了,不好找投资。
就是这样一步步调整到现在的样子。
杨城:你们是怎么想到把故事包装在一个悬疑侦破的类型片外衣下的?
文晏:其实大概的想法最早就有,然后一步步强化这个元素。
最早我们在为他上一部电影《夜车》寻找投资的时候,就遇到了很多困难。
所以之后我们想,如果是写一个案件,故事性更强一些,对找投资会有帮助。
但当时设计的讲述这个案件的方式更文艺,没有想用这种侦破的形式去讲。
等主角从梁志军变成警察张自力以后,故事才过渡成一个侦破故事。
刁亦男:最后终于找到了我之前喜欢的侦探片和黑色电影这两种类型相结合的方式。
这个找到以后,我觉得我抓住了一个向前走的“把手”,在形式感上有了一种依托,之前我一直在困惑,我倒不是排斥商业片,但我在担心,难道我只能把它弄成一个特别俗的电影吗,只能把它拍成打打杀杀的电影吗?
难道真要这样吗?
后来认识到,电影的类型其实非常多,《白日焰火》可以在很大的空间里去寻找他的最佳呈现。
之前接受的艺术电影教育更多是新浪潮和新现实主义那种,还有像伊朗电影那种的简单纯粹,但黑色电影的风格之下,一样可以做出具有艺术气质的作品。
文晏:就是“商业作者”的概念。
最早两个版本的剧本去过一些电影节的创投会,那时这个剧本更灰色一些,更批判一些。
后来又和很多公司有过交流,大家觉得还不够商业,提了一个很重要的建议就是增加片中女性角色的戏,他们觉得如果男女主人公之间发生了爱情或者某种情愫,那会是一个比较商业的点,可能会更好看,更接近市场接近观众。
所以我就和导演聊这种可能性,开始导演比较排斥,就觉得这太商业了。
刁亦男:我就是有一种逆反心理,怎么你们说男主角应该和女主角好,我就立马要按你们说的改,感觉这种要求听起来挺俗的。
文晏:这当然是一种戏剧性的处理。
当时他排斥还是因为更希望保持那种纯粹的文艺片的气质。
杨城:其实我觉得影片里对女性角色的处理特别好,你们真的找到了一种非常巧妙的方法来平衡,保持了你之前电影里男女关系的状态,就是非常暧昧,是一种难以清晰定位的关系。
今天是情人节,问一个应景的问题,吴志贞和张自力之间存在爱情吗?
刁亦男:有吧,肯定有。
不过在我写剧本的时候,没有“感情戏”这种很功能性的概念,就是设定某场戏里他们就完成了相爱这个过程。
我写的是两人从一开始见面,慢慢弥漫开来的一种情绪,在他们之间。
比如说,寒冷的暗夜里,他们因为一些事情交集在一起,然后有一些变化在他们之间产生。
但我没有把他做成一种很明确的恋爱关系,约会,逛街等,而是始终让一种张力在他们之间。
文晏:男人和女人之间可能有一种微妙的差别,我相信吴志贞会是在更早的时候爱上了张自力,而张自力可能在最后才意识到自己是爱吴志贞的。
因为他需要在正义和情感之间做抉择,当他为正义做完抉择了,才发现了爱情。
杨城:电影的两组情感关系都和背叛相关,当然这种背叛不是出轨,而是在某种程度上站到了对方的对立面。
你怎么理解这种背叛。
刁亦男:“背叛”要看从什么角度看,一个人为了法律的公正,背叛了自己喜欢的人,这从法律上讲是对的,但从人性的角度说,他才承担了背叛者、告密者的角色,对自己喜欢的人造成了伤害。
在这方面,文晏也给了我很多建议。
杨城:廖凡演绎的张自力的角色特别有意思,他其实是一个流氓无产者,他就像一条野狗一样,落魄,孤独,自私,狡黠,他依照自己的本能在行动。
但是在影片中有一段,他温柔的安慰吴志贞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句话是否不太像他会说的?
刁亦男:那就对了。
如果你感觉到此刻张自力不再像张自力了,他怎么变了,那说明可能这个时候张自力的心里产生了爱情。
此时他就不再那么莽撞和粗暴,而是回归了以正常的状态,展露出他温柔的一面。
杨城:这次你在创作《白日焰火》的时候,参照过那些你喜欢的电影?
刁亦男:比如说卡罗尔里德的《第三个人》,摄影很棒,音乐很好,整体也非常饱满,这是我很喜欢的一部电影。
比较新的黑色电影我喜欢昆汀的,我觉得他的电影是黑色电影的一种新的风格,以及科恩兄弟的部分电影。
杨城:你觉得《白日焰火》的中,哪些部分最能体现黑色电影的元素?
刁亦男:比如说,要有一个反面的女主角,也就是“蛇蝎美人”,在西方的黑色电影中,一般是一个显得淫荡而冷静的人物,在东方的电影里,塑造这样一个角色,当然不一定要完全照搬西方的模式,我让这个“蛇蝎美人”表面上很善良很温暖,但她也可能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身上有重重的谜团,可能和凶案息息相关。
我觉得只要有这个“蛇蝎美人”的元素就可以了,她具体的“模样”可以有很多新的设计。
还有探案者的人格一定是有缺陷的,他的生活相对颓废、落魄,走在灰暗的人生边缘。
这是两个主要的元素,当然还有很多更细节的设计,需要在写作的时候慢慢的发酵,不一定要在开始时就严格的按照理论总结和过去的电影史给出的案例去设定。
实际上中国社会现在的环境很像二战前后的西方社会,有诞生黑色电影的土壤。
人们彼此之间产生了不信任,生活在怀疑之中,在这种社会气氛下,艺术创作会诞生一些黑色性的东西,包括小说、戏剧和电影等。
杨城:这些是在叙事上的设计,那么影像风格的设计呢?
刁亦男:影像方面基本还是延续我以前的做法,虽然它不再是纯粹的艺术电影,但我不回避长镜头的使用。
我和文晏有一个共同趣味,那就是非常不喜欢长焦镜头。
在我几部电影中,都以固定机位镜头为主。
很多镜头是在现场的时候寻找最佳的拍摄方式。
说远一点,之前拍《夜车》的时候,有一场法院的戏,本来打算用固定机位,文晏说为什么不用摇臂来拍,我就尝试了一下,觉得效果很不错就采用了。
这种现场的灵机一动非常多,很多不是事先的设定。
杨城:说回到剧本。
剧本是从一个纯粹艺术片的版本,变成了现在有类型片外壳的版本,那对于作为作者的你来说,这个故事内在要表达的东西,有没有发生比较大的变化?
刁亦男:有一些东西没有变化。
比如关于一个男人,也就是张自力的孤独,他在城里面游走,和生活空间相互背弃,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这个感觉始终是没有变的。
变化的部分主要是为了更加好看,增加了男女爱情。
影片之前更多是讲这个男人的自我救赎,但现在更多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情感,把自我救赎放在最后了,而且这种救赎更加行动化,就是去侦破一个案件,这虽然看似和自我救赎没关系,只是为了破一个疑案,解开一个心结,到最后你可以认为,他终于通过自己的行动,把自己从一种挣扎的状态中解脱出来。
杨城:《白日焰火》和你之前的《制服》、《夜车》一样,都和犯罪相关,你对犯罪元素有特别的兴趣吗?
刁亦男: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会有一些阴暗面,只是我们没有在现实生活中爆发出来,或者说缺乏一个契机把它点燃,我觉得这种阴暗面抽象的说,是一种冲动,一种疯狂,一种内在的生命激情。
如果你因为爱去行动,可能同时违反了法律,但为爱牺牲没有错误,它是超越道德的。
另外,我电影里的坏人一般还行,不是太坏。
(笑)。
人不可能像酒精一样干净。
我们需要面对这样的阴暗面。
我的电影描述这样的有阴暗面的人,让我们从中感觉到自己。
杨城:张自力探案时,他是一个从警察岗位退下来的保安,而不是一个真正的警察,这种设计是最初就有,还是出于面对电影审查的一种策略性调整?
刁亦男:和电影审查有关系。
最初的剧本里他从头到尾都是警察,后来去立项的时候,我们直接就把他改成保安了,因为这种身份的改变并不会影响到这个电影,反而打开了创造人物的一个新的空间。
改完后去做了一些了解,其实在中国,关于“保卫科”的说法很复杂,有的地方的保安的身份很难界定,编制归公安局,但工资是企业来发,职称叫职工。
有的甚至还配枪,但又不是警察。
这是很中国特色的一种职业。
杨城:对。
现在很多派出所用来看管临时拘留的嫌疑人的人都是保安。
张自力的出场是以他和妻子的离婚开始的,他的妻子在电影里再没出现过。
这场戏表面上看起来和整部电影是有脱离的,但场戏对张自力这个人物性格的表现是很有效的。
你当时设计这次戏是出于什么考虑?
刁亦男:我当时写这戏的时候,知道它看起来和“探案”这一主体叙事线索无关,也没什么戏剧性。
但从人物的角度来讲,它是连续的,因为故事的焦点还是在张自力这个男人身上,他的性格,他的暴躁的脾气,他的人生的转折,都在这几分钟里呈现出来,为后面的事情做一个铺垫。
所以这场戏的功能性也是很强的。
杨城:你之前的电影配乐是很少的,这次多了起来。
这是为了观众而做的变化,还是你创作上的自发调整。
刁亦男:这次共有4段音乐,比之前多了一些,我所有电影的作曲始终用的是同一个人(文子)。
音乐的增多是我自音乐发的调整,我在让自己慢慢的去了解和接受电影这种艺术形式的全部的表现手段,而不是有所排斥,比如像布勒松那样完全不用或几乎不用音乐。
原来我会为这种极致而着迷,现在觉得不那么极致也可以,只要对电影整体表达有帮助,如果不加音乐,反而太刻意,所以是看具体的需要而定。
杨城:我觉得《白日焰火》基本上延续了你之前的风格,除了在色彩上从以前的冷色调变成现在的偏暖的色调。
刁亦男:(笑)文晏说太冷不好卖。
之前我的确偏爱冷色调,并且想做到极致,形成一种风格。
但后来和文晏的沟通中,我开始觉得这样丰富性和分寸感会弱,并非不能调整。
如果故事本身就是偏冷的,那影像上适当加些暖色,可能会达到一种很好的平衡。
文晏:拍《夜车》的时候,大家觉得故事很冷很压抑,拍摄的时候,美术部门已经把镜头中可能出现的暖色的物体替换掉了,替换成蓝色和灰色,调色的时候,摄影师建议进一步的把冷色调加强,我当时挺反对的,我说这样做就太“顺撇”了。
反对的主要原因其实不是“冷色调不好卖”,而是因为这是关于一个女人的故事,一个女人再冰冷,也会有她温柔的一面,所以在色调上可以有一个反差,这样才有张力,纯粹的冷,全部的冷,不一定最有质感。
所以这次做《白日焰火》的时我们就很注意色调的丰富和反差。
杨城:《白日焰火》的人物都非常迷人,这种迷人首先在于人物身上的复杂性,这让他们很难引起观众比较特定的感情,比如单纯的喜欢,或者单纯的厌恶。
这种特点也体现在你之前的作品里,人物这样的特质是出于电影风格层面的需要,还是它就代表了你对人的理解?
刁亦男:主要还是反映了对人的理解,生活中的人,表面上是一种单一的状态,但可能有非常复杂的内心,有很多内心的秘密,虽然呈现出来的可能是若无其事的感觉。
这就表明人肯定不是或黑或白的,会有很大的一片灰色地带,这种灰色地带是有张力的,是摸不透的一片区域,当你透过表象,在这个区域捕捉到一些有意思的东西,反过来把表象拼贴起来的时候,人物内在的一些面貌就会浮现出来。
而不是直接就把他内在的东西掏出来搁在桌上给人看,那样永远也不可能真正看到。
有效的方法只能是去拼贴一些表象,呈现出一系列复杂的色彩。
杨城:结尾是嘎然而止,保留了一个悬念,最后一个镜头也不完整,而是在一半时忽然中止。
看媒体场放映的时候,此时观众席发出了一种集体的惊叹,观众觉得很意外,没想到这部电影这样就结束了。
文晏:这样导演的想要的效果就达到了。
刁亦男:就是不经意的开始,不经意的结束,让整部电影在一种开放式、建设性的状态中停止。
而不是特别人工的堆砌出一种戏剧性的结尾,给一个明确的答案,制造一种煽情的气氛。
这是我有意避免的,我喜欢开放式的结尾,这让观众在看完电影后会继续思考,去想最后的答案,这部电影也就可以在观众的心里停留的更久。
杨城:在张自力破案之后,他一个人去舞厅跳了一段舞。
这一段我特别喜欢。
你之前的电影里也经常出现舞厅这个场景,为什么对舞厅这么感兴趣?
刁亦男:对舞厅感兴趣由来已久。
但有时我会忘记这个兴趣。
在准备白日焰火的阶段,有一次我看文晏导演的《水印街》,刚好里面有一段跳舞的戏。
她拍的挺不错的,也是长镜头,气氛呈现的特别好。
看到这个镜头,又把我对舞厅的兴趣点燃了,就像是一种启发。
然后就想写几段舞厅的戏。
当然这里面有我的个人记忆,关于跳交谊舞的记忆,大杂院里,尤其是机关单位,主要的娱乐方式就是跳交谊舞。
当时的舞厅都是方方正正的空间,特别开阔。
有时在黄昏,只有几个人在里面消磨时间,那种味道和气氛让我记忆深刻。
杨城:发布会上有一个外国记者的提问很有意思,他说你这个片子是在“农村”拍摄的。
但实际上是在大城市哈尔滨拍的。
你在片子里的确把城市场景的城市气息去除的很干净。
刁亦男:我还真没仔细想过这部电影呈现的空间会给人什么感觉,肯定不会是像农村吧?杨城:我觉得它既不像大城市,也不像农村,更像是一个小镇,很封闭的感觉,类似于卡夫卡小说中那种场景气氛。
刁亦男:我是喜欢淡化地域性,比如不会为了强调是在东北,加点二人转,或者强调是在陕西,唱点秦腔。
一定要带着这些“玩意儿”,我觉得“玩意儿”只是一种具有装饰性的东西,是更物质化的东西。
我喜欢更加抽象的东西,纯粹利用原本的空间来表现出北方小城的感觉,符合叙事要求就可以了。
杨城:我特别喜欢这个片名,这个片名是从哪个阶段开始有的?
刁亦男:片名是在我改最后一稿剧本时有的,当时我不知道从哪里听到这个词,觉得挺好听的:白日焰火,这个影像不时的在我脑海里出现。
蔡国强也在很多地方做过“白日焰火”的艺术表演。
有了这个片名,我又在片中加入了相关的情节和场景。
刁亦男: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白日焰火》和《夜车》的区别大吗?
杨城:我觉得风格上变化不大,坦率的讲,我喜欢《白日焰火》甚至多于《夜车》。
刁亦男:情节更好看?
杨城:情节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白日焰火》里的女性角色塑造的特别成功,相对于《夜车》里的女性角色而言。
我对《夜车》的女主人公很难产生什么情感认同,她让我觉得特别遥远,因为她身上承载了太多批判性的主题。
文晏:人物本身的魅力少一些。
《白日焰火》里的吴志贞更接近普通人。
刁亦男:对,《白日焰火》里的吴志贞相对而言更加有血有肉,也有更多情节在她身上发生。
3、中国电影有些本末倒置杨城:那我们回过头谈谈你们融资的过程。
这个过程中,刁导之前为那些相对商业的电影做编剧的经历,刁导之前的两部独立电影,以及《白日焰火》的剧本和演员阵容,这四个因素哪个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文晏:还是剧本本身的作用更大。
毕竟这个剧本之前打磨了那么多年,越来越完整和丰富,再加上爱情的线索之后,可看性也很高。
所以这还是一个相对比较主要的原因。
投资方其实并不喜欢像夜车那样很极致的艺术电影,甚至说过“千万不能拍成《夜车》那样”,但是《夜车》去过戛纳,这是一个有说服力的经历,这会让投资方认可这是一个专业的导演。
另外,在中国做院线电影,首要的条件就是要有明星,所以去找明星也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
杨城:刁导之前的《夜车》和《制服》都给投资方看了吗?
文晏:他们自己在网上找着看的。
杨城:我认识的一些独立电影导演,在去找大投资,转型做商业一些的影片时,很多不敢给投资方看自己的独立电影作品,宁愿说自己要做的是处女作。
的确有的投资方一听说导演之前是拍独立电影的,心里就没底了,他们宁愿选择拍广告的或者拍所谓“微电影”的。
刁亦男:对,这不是导演的问题,是现在大环境的问题。
但很多东西都在网上放着,很难完全屏蔽掉。
文晏:我们也遇到过这样的问题,本来和一个投资方聊的挺热的,结果人家看完《夜车》就跑了。
我觉得这种合作必须是你情我愿的,隐瞒不是一个好的方式,只有最大程度的相互了解,才有可能合作成功。
刁亦男:对,在一开始就不要回避那些难以完全回避的问题,试图放到后面慢慢解决,那样会有更大的麻烦。
要把一切都先摆在桌面上,提前扫清障碍。
杨城:完成片还是非常完整地呈现了你的创作意图。
之前你们都是比较独立的制作方式,《白日焰火》第一次和比较主流和具规模的投资方合作,过程中遇到了什么挑战?
刁亦男:是的。
目前你看到的影片完整展现了我的想法。
但让它诞生的过程很费劲。
这不仅仅是导演和各部门创作上的,还包括和资方的沟通,这是一个复杂的问题,不过就我个人而言,我深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对电影认识上的分歧,是通过对导演本人的了解在最初的选择中就应该避免的,如果选择了我,就要相信我。
不能在还没开拍前就要求我具体的镜头数,也许对其他导演这是可以接受的,但对我来说就很难办,于是就要花精力沟通、解释。
我认为资方对电影拥有一定的主导权无可厚非,但并不意味着就能把自己等同于创作者。
可以在宏观上、原则上把握,但不能连一个镜头加减几秒这类细节问题都管。
这个过程中出现过很多关于这个电影重大走向的分歧时刻,都是原则问题,他们对电影的诉求可能因为没有经验而发生各种变化。
还好,我们在坚持,最终大家找到了解决的办法,这其中的甘苦委屈以及那些可笑的事我在这儿就不说了。
文晏:我们的主创都是原来的人马,都是合作过很久的朋友。
大家的创作的理念和以前没有太大的改变,这部片子在艺术创作层面没有大的问题,沟通甚至比以前更顺畅。
当然和资方的合作是一个新的课题,投资方也是第一次做电影。
资方和导演都有诉求,怎么平衡这两种不同诉求,达到双方都满意的结果,这是一个微妙而复杂的过程。
要用一些巧妙的方法,去慢慢的说服。
大部分时候最终的沟通结果是好的,只是中间要经历很多反复和曲折。
这是一个必须经历的阶段。
杨城:你们平时会去电影院看国产片吗?
说说你们对当下中国电影的整体感觉。
刁亦男:偶尔会去看,最近看了《无人区》,《推拿》也特别想看。
我因为一直在做片子,没有时间去看太多电影。
中国电影整体上给我的感觉是欣欣向荣,这是肯定的。
在全世界的范围里来观照,都是如此,不管是票房的增长,还是银幕数的增长。
但是从内容上讲,还远远不能用欣欣向荣来形容,不够多彩,太过单一,都去盯着票房,自身的创作力就会因此而削弱,一些更有意思的想法也就会被搁置。
但是这些东西是相互影响的,票房发展到一定规模,也会反过来刺激文艺片的发展。
总体来说,票房增长不是坏事,大家拍商业片,也要比谁拍的更高级,更到位。
好的商业片也需要创造性,甚至也会对审查造成考验,可能会推动审查制度的变化。
文晏:还是希望能看到更多高品质的电影,不管是商业片还是艺术片。
我们每天都能看到很多关于国内电影市场的数据,但数据只是一方面。
如果只宣扬挣了多少钱,好像这是唯一有价值的标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我们其实还不是一个成熟的市场,好莱坞作为一个成熟的市场,也需要不断的引入艺术片导演去拍商业片,还试图在商业片中寻找一些创新。
我觉得我们起码要向这一点看齐吧。
杨城:我觉得《白日焰火》能做出来,和现在的市场发展也是有关系的。
市场大了才有取得足够资源,做这样一部特别的电影的可能性。
所以这部电影让很多电影人看到了一种希望。
刁亦男:就是发现原来一部杀死了八个人的电影也可以是文艺片,发现文艺片和商业片的界限不必那么刻板,可以去突破。
文晏:我们想做的不是简单的迎合市场,而是回到电影本身最根本最基础的一些地方,去试图发掘某种新的类型,在具有高品质的同时,在市场上也能达到一种商业的效果。
杨城:《白日焰火》的成本相对充足,也可以在市场上合法流通,但同时也保留了作者性和独立气质,你们觉得这样的片子会形成一种趋势吗?
你们乐观吗?
文晏:只能说希望如此,但总体上,我们觉得事情应该会往好的方面发展。
刁亦男:我觉得任何一个做导演的人都希望这样,但是做到这一步,需要很多的周折,不是想这样就能做到这样。
一个是运气、机缘,另外还需要你经常几宿几宿不睡觉、焦虑,想办法说服、解释,然后,阴差阳错,达到一个好的结果。
文晏:我们希望这种结果的偶然性越来越小,规律性可以越来越多。
杨城:这对创作能力也有很高的要求,达到这种平衡是一件很有挑战的事。
韩国有很多这样电影,这也是我们很多大陆电影人羡慕他们的原因。
文晏:如果中国电影市场进化到这种电影能有立足之地,这个市场才是真正的健康了。
杨城:所以我就盼着《白日焰火》的票房可以很好,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所以我肯定会发动认识的人去看这部电影。
这部电影和很多电影人都是息息相关的。
文晏:因为现在的电影市场还多少有一些跟风的现象,如果这种片子成功了,或许更多的人会想拍这种电影。
所以我们也很希望能成功。
获奖之后的新闻发布会上的现场提问:杨城:祝贺《白日焰火》获得金熊奖,这部电影走到现在非常不容易。
荣誉属于你们的团队,但你们之前面对的困境却是很多中国电影人共同的困境。
所以,此时此刻,对中国电影的创作环境,你想表达什么样的愿望?
刁亦男:我觉得电影的形式是自由的,电影的空间是无限的。
中国之前有很多反映现实的好的电影,但在现在中国电影整体越来越商业化的背景下,我们需要思考怎么样拍出既有作者风格,又能获得观众的电影,如果我们找到了这样的方式,如果各方多支持这样的探索,我们的电影就能越来越丰富。
越来越有希望。
《白日焰火》的创作方式不是我的发明创造,我学习了很多在我之前的导演,我只是把它在中国实现了而已。
我之前是拍独立电影的,独立电影资金很少,但非常自由,当你和大的资本合作,你占有的越多,相应的就要受更多的控制,往往就会失去自由。
但我既想要资金,又想要自由,这就是一个麻烦的事情,那么感谢那些前辈们做出的努力,感谢我的团队艰辛的付出,让我可以让新的电影表达方式在《白日焰火》里实现。
前方高能预警:多处剧透,慎入。
------------------------人生落魄,重觅良机,访出凶手,侦得真相,因势利导,终建奇功,咸鱼翻身,大业已成。
好一个通过努力迎来人生事业第二春立场坚定不为邪恶势力所动的真汉子。
而我要说,去他妈的。
你忿然,要问我:一个失意者通过努力圆梦,不对?
杀人的人被绳之以法,有错?!
找妓女试衣服,不成么?!
居委会楼道出现一匹马,,,有何不可!
指认现场的时候拍视频拍照片,,,合法程序!
手舞足蹈 - 在舞蹈房跳舞有错?!
白天放焰火,,,怎么不行?
是呵,是呵,可是这些情节出现时,电影院里的你我几乎都笑出来,很快地又笑不出来。
因为你我都眼见得这大大的荒诞。
什么是荒诞,是动机与结果背离,是现象与本质分裂,是矛盾的,是怪诞,是与人性背离。
荒诞还在于,明明它好像哪里不合情理,但是又通通说得过去。
但你若说它处处说得过去,却又通通不合情理。
这些都TMD多么可笑啊,却突然如鲠在喉,心口堵住的感觉。
重享同僚之谊,坐在庆功宴主位旁的张自力是何等扬眉吐气。
只是觥筹交错间,那酒落肚中时,恍惚是有哪里不对劲。
是啊,这些年多少晦气与白眼。
婚姻玩完。
饭碗砸了。
眼皮底下就被人顺了车。
醉生梦死,吊儿郎当。
连工厂的女工都奚落得他。
街头遇上昔日一同做光荣人民警察的兄弟执行任务,而自己不过是如同脸上糊屎一样的醉猫。
怎么的,你还想赢得人生啊?
就是输得慢一点儿呗。
曲曲折折,竟然发现事件真相,凶手可能是巧设疑云连环杀人的冷血动物,怎知却是柔弱忧郁对他渐卸心防。
大好的机会。
这样一个在人生中溺水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这样便宜的救命稻草。
在舞房的那一段手舞足蹈,把这个小人物的内心刻画推到最高潮。
这舞,看不清是悲是喜,是啊,然而觥筹交错间,那酒落肚中时,终究是有哪里不对劲呢。
连洗衣店主这样的变态在她被押送走时都还记着给她递上围巾,而在另一辆车上避而不见的是谁?
拥抱她告诉她都会过去的是谁,喜欢上她的是谁,举报她自觉尴尬又或自觉从此身份有别的又是谁?
是了,我今天大概是真的想与你相拥取暖,而我明天也大概是真的想送你一程。
背叛的叫志贞,loser叫做自力,多么荒谬,找了妓女不上是多么荒谬,居民楼道里牵进来匹高头大马是多么荒谬,我明明喜欢你却因为自己一定要咸鱼翻身所以必须卖了你是多么荒谬,用爱推理四个字多么荒谬,而且,白日里放焰火是多么荒谬。
可张自力点燃白日焰火这件事,最后却偏偏不太荒谬,可能是唯一的不荒谬,唯一的那么一点儿英雄气概。
你以为这片子从头到尾是讲悬疑吗,不,导演讲的偏偏是这人生的荒谬,这逻辑的荒诞。
她最后穿着囚服坐在车中,竟渐渐流露出心安的表情。
人生对她来讲,究竟是什么滋味?
呵呵,如今可以不用再逃了。
在这荒诞逻辑的世界里,有许许多多张自力吧,像脑子进了水一样跳着不知是喜还是悲的舞蹈。
看。
那男人好像一条狗耶。
《白日焰火》影片赏析一、故事梗概洗衣店的女工吴志贞洗坏了客人昂贵的皮氅,无力赔偿,被客人要求肉偿。
吴不得已与客人发生了一次关系,但是客人变本加厉再次提出非分之求,吴无奈失手杀死了客人。
吴志贞的丈夫梁志军为了救吴,将尸体肢解扔到了送往全国各地的煤车上,并放上自己的身份证,伪装出自己死亡的假象。
警察认定梁志军死亡,张自力在办案过程中牺牲了两名队友,自己也受伤被降职,案件就此告一段落。
此后五年期间围绕着吴志贞又发生了两起碎尸案,机缘巧合之下,男主角张自力再次介入这个案子,并与女主吴志贞产生了一丝火花。
调查过程中,张自力发现梁志军并没有死,吴志贞告诉张自力,梁志军是由于抢劫杀人为了逃避法律责任才这样做的,五年来他一直躲在暗处监视吴志贞,一旦发现吴有新恋情便杀掉吴的恋爱对象。
最后梁志军被警察击毙,案件再次告一段落。
张自力从洗衣店老板那里得到新信息,发现疑点,再次调查,最后引诱吴志贞说出了真相,吴志贞被警察带走,案件真相大白。
二、个人鉴赏白日焰火——美丽却不合时宜《白日焰火》讲述了一个警察围绕几起碎尸案展开调查,最终一步步还原真相的故事。
破案的过程按逻辑顺序组织,案件真相的还原却是抽丝剥茧,一波三折,引人入胜。
电影通过几个主人公的命运纠缠塑造了鲜明的人物形象,人性与欲望之间的种种冲突呼之欲出。
导演通过巧妙的叙事与细节的呈现,赋予了整部影片深深的现实主义气息和文艺气息。
1.人物形象塑造——借助叙事和镜头语言吴志贞是一个外表冷艳,沉默寡言,擅长伪装隐藏,内心却渴望真正的去爱与被爱的女人。
她是美丽的。
有一个镜头交代了她那种带有迷惑性的美:丈夫死了,警察到她家询问时,画面里首先出现的是一双被门帘半遮挡住的裸露的腿,带有主观意味的镜头将这种女性细腻的美以一种暧昧的方式传达了出来,令人回味。
她是沉默而擅长隐藏的。
影片中多次出现这样的镜头,她默默地坐在电车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或是独自一人出现在茫茫雪地里。
而她的沉默不是毫无道理的,她杀过人,被老板猥亵,被丈夫监视没有情感上的自由,她内心充满压抑的秘密。
电影通过层层剥茧的叙事方式将这一个个秘密慢慢呈现在观众面前,使得人物性格显得合情合理同时富有感染力。
(门帘掩映下女主的腿)张自力是一个有野心的、充满荷尔蒙的男性角色,狡猾而聪明,柔情却理智。
他有野心。
被降职后他一蹶不振,酗酒度日,见到以前的同事办案却积极加入。
身陷与女主的感情周旋中,最终还是亲手将自己所“爱”之人送进了监狱,而自己却重新获得了领导的重视。
他身上充满男性荷尔蒙气息。
在故事开头他和妻子的最后一次中,有一个镜头是男性有力的手臂压在女性纤细的手臂之上,充满了男性的力量感。
加上后面在工厂里抱住女工人,在滑冰场摔倒在女主身上便趁机吻上去,都充分展现了男性的阳刚之气和荷尔蒙。
他柔情却理智,挣扎又矛盾。
破案后他附和众人喝完酒后却去了舞房,和着欢快的音乐跳起癫狂又毫无章法的舞蹈。
两种状态形成对比,凸显了他的痛苦挣扎。
将深爱变错爱的梁志军,性无能的干洗店老板,多年来记挂着丈夫的皮氅主人的妻子,即使只是配角也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2.审美元素解读——视觉、声音、结构在影片开头不久有一个长镜头,两人驾车行驶在公路上,车辆向前行驶,渐渐路面铺满了冰雪,风雪呼啸着,镜头渐渐跳出车内,在隧道里拐了两个弯,这时镜头变成了路人骑着电动车的视角。
这个镜头交代了故事的时间地点,时间从夏天变成了五年后的冬天,地点是寒冷的东哈尔滨。
同时长镜头也代表着五年时间的浓缩,通过镜头视线主体的不断转移产生一种隐喻,暗示男主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了人生的“三级跳”,从汽车到摩托车,最后到电动车,正如他的命运,慢慢堕落。
而长镜头过后,背景也铺垫完毕,整个故事就开始娓娓道来……故事发生在冬季,整部影片经常会出现大片大片的白雪,加上电影色调整体偏灰,人物的服装也多是黑灰,使得整个影片从视觉上给人一种沉重感,压抑感以及不寒而栗的感觉,营造了文艺而又诡异的气氛。
影片中除了整体的白黑灰色调,也在特殊的场景中采用了鲜艳的色调。
比如吴志贞初次与张自力在车上谈话的场景,色调以黑红为主,用近景呈现了人物的脸部神情,两人的脸一半笼罩在黑色的阴影中,一半则被红色灯光打亮,营造了一种紧张压抑的氛围,暗示了两人各怀心事,有所隐藏。
此外,在刑警小王跟随凶手梁志军走到小巷子里面的时候,整体色调也也红色和黑色为主,画面里存在很多暗部,以及在红色灯光下若隐若现的地方,为凶手杀害刑警的情节增添了诡异,血腥的氛围,也为杀人悲剧的上演作了铺垫和暗示。
正如影片的名字一样,整部影片呈现出一种苍白压抑脆弱的质感,偶尔加入的极高饱和度的鲜艳颜色更为影片添加了一丝冲击力。
(男女主车上谈话)影片中很多场景是下着大雪的室外,所以偶尔能听到脚步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细碎的声音,增添了影片的真实感,也营造出极度安静环境下的紧张悬疑感。
整部影片很少有特意配乐,符合影片整体风格,冷淡沉重,只有在滑冰场,舞厅等特殊的场景才出现音乐,与整体压抑的氛围形成对比。
用的比较出彩的是最后张自力自顾自的胡乱舞蹈摇摆时放的音乐,欢快的旋律不仅是他情绪的发泄,也表现出他内心的复杂挣扎。
在结构上,故事环环相扣,一波三折。
每一次都让人觉得这个案件已经破解了,但之后又会出现线索和证据,让人发现疑点,再次重新调查,如此循环,层层拨开,就像剥洋葱一样最后才能发现全部真相。
影片中有存在很多符号。
冰刀,是杀人的凶器,也承载着畸形的爱;床单上的瓢虫,曾有科学家称瓢虫为“性机器”,所以瓢虫可能象征着张自力的男性荷尔蒙;无端出现在楼道里的马,主人却不知所踪,可能象征着孤独的女主,也可能象征着世界上时刻都有人莫名失踪,对它们意象的解读可以有多种。
而白日焰火,它是一所酒吧的名字,也是片尾男主在楼顶放的一簇簇烟花。
它是性,更是人性与欲望。
全片没有直白夸张的赤裸镜头,但对性的渴望、压抑、性的残缺却组成了一个深深的欲望漩涡,将人们的命运卷入其中,产生由性引发的内在冲击力。
梁志军爱吴志贞却不愿放过她,最终将爱变成了畸形的占有;张自力也爱吴志贞,却挣扎在法与情之间痛苦不已;吴志贞以为用性可以换来皮氅主人的饶恕,可以换来张自力的真心,最终迎接她的却总是绝望。
焰火在夜晚是绚烂、美丽、惹人喜爱的,而在白天,它只会显得聒噪、苍白、不受欢迎。
人物之间的纠葛就像白日焰火,荒谬、不合时宜,不再美丽……白日焰火注定是一个苍白的故事……三、延伸阅读360百科获奖:第64届 柏林国际电影节:金熊奖 刁亦男;银熊奖 最佳男演员 廖凡第51届 金马奖:最佳美术设计新民网评:影片拥有悬疑、惊悚的“重口味”元素,但是导演运用一贯的清淡风格将“碎尸、抛尸、爱情、奸情和摩天轮激情”拍出小清新的味道,并且对情绪的展现也十分克制。
这一点似乎沿承了刁亦男以往的风格,前作《制服》和《夜车》影片节奏较缓,也不乏经典的长镜头,对于感情的渲染也非常含蓄。
花絮:1.主演廖凡饰演一名经验丰富的警员,为拍戏努力增肥20斤。
2.导演刁亦男表示在多年前不知从哪道听途说过“白日焰火”,觉得这四个字拼成的场景是极美的,后来因缘巧合看了蔡国强的“白日焰火”的行为装置,才有了这个片名。
3.这个最终剧本是刁亦男在三个版本中挑选修改出的,根据他的话来形容,第一个版本是“极其文艺的”。
东北冬天冷峻凌冽的严寒天气和电影本身的气质产生了奇妙的化学作用,导演将环境、事件与人情的结合进行放大与聚焦,主线虽然是探案,但根子里描述的却是一个无根的群族,好与坏、善与恶,刻画的很深刻。
虽然在叙事处理上略有瑕疵,但导演写实的风格,冷静的镜头,廖凡和桂纶镁刻骨的表演将之弥补。
吴志贞这位脚踩刀锋的女性在刺骨的冰场上匍匐前行,张自力在正义的道路上孤舞,梁志军在爱情烈焰中引火焚身,他们,共同在苍白的社会中绽放焰火。
一部风格胜于叙事的电影,称得上可圈可点,虽然达不到经典,但在国产片的大环境中绝对值得赞赏。
廖凡和桂纶镁的表演相得益彰,与电影整体风格相符,很好的烘托出了现实的冷漠与支离破碎,同时很好的展示了中国当代东北地区人们的生活状态,值得一看。
白日焰火,不一样的哈尔滨。
电影给人第一印象就是电影的色调,处处透露着哈尔滨的冷,。
影片从头到位都是城市间的生活,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民间生活点滴。
当然除了杀人碎尸的剧情。
几乎没有什么背景音乐,使得本来就压抑的电影变得更加寂静甚至有些惊悚。
不管主角爱上的是否是一个罪人,至少他向法律坦诚了一切。
白日焰火,一切故事的开端;白日焰火,也是这些故事的终结。
最后燃放烟花的张自力为深爱的吴志贞燃放了最后的焰火 , 整个影片的情节也都在“冷”这个字中。
罪案穿插其中,其实讲的是爱情吧,但这样的爱情注定不会有结果。
溜冰场一段戏是令人赏心悦目的,用镜头语言给出了一种尽在不言中的电影之美。
前段时间补了这部捧出了柏林影帝廖凡的电影,可以说是近段时间华语电影在世界各大电影节上的最佳战绩了。
作为一部刑侦类型片,该片讲述了一个由碎尸案引发的故事,但其实导演在探讨的是“性”这个神秘而永恒的课题。
电影里面充斥着大量的性元素和性暗示。
整片,我们看到的环境都是萧瑟的冬日,白雪皑皑,结成冰的冰场,每个人都是冷冰冰的面部表情,但就是在这冰天雪地里却强烈的暗示了每个人内心激烈的爱情渴望,以及性渴望。
片头的张自力和前妻在酒店做完爱之后的分别时还企图强暴但终至未遂,醉酒后的张自力抱起女同事就亲,这都说明了这个人物对性的极度渴望和不满。
吴志贞也是一样,不管是逃离在外的丈夫,还是干洗店的老板【从招妓却只是要她换衣服可以看出他性无能】都不能满足吴志贞对性的渴望。
于是这样的两个人相遇了,在一个案件的侦破中,从第二天吴志贞抹了口红这种小细节上可以看出,她从张自力这里,得到了巨大的性满足。
影片最后,张自力为吴志贞所放的“白日焰火”,是张自力对吴志贞情感的宣泄,是强烈的爱与欲望,是他为了侦破案件压抑了爱和欲望,亲手将吴志贞送入监狱后的情感宣泄。
冬日里的焰火,尽情放肆的燃烧跳跃,是性的释放,是性的解脱。
电影中很喜欢廖凡饰演的张自力,最后去了舞厅,别人跳着交际舞,他却像个瘪三一样的跳着乱七八糟的舞步,和背景显得特别格格不入,很强的割裂感,带一点被现实操烂但不想服输的倔强老狗逼气质。
廖凡的那段独舞为人津津乐道。
佝偻的身影,嘴里轻叼着未尽的香烟,诡异又飘忽的舞步,在一群一本正经人来人往的交谊舞前,显得滑稽又格格不入。
随着欧阳菲菲的《向往》,他开始摇摆身体,翩翩起舞。
像某个农村大叔在微醺后的自我陶醉,像一个低微的小人物在得宠后的洋洋得意,像是一个没有穿冰鞋的人在薄冰上的小心翼翼,又像一只失去方向的鸟儿在空中盘旋徘徊。
是喜是悲,或怒或愁,用舞蹈这种最原始最具体的形式,表达内心最抽象最复杂的图像。
这样犯罪题材借爱情外衣披露的现实非常写实了。
性,是暴力,也是解脱文 钱德勒每次写这种看完电影的感受,是必须先啰嗦一下,我不是专业的影评人,大概也算不上可以被称之为标准样品的观众,这样是为我胡说八道留下了空白,任意泼洒我所理解的颜料。
就像电影《白日焰火》一样,蒙朋友邀请得以观看,就觉得整个电影是一张有很多留白的画布。
在这个被导演刁亦男称之为类型片尝试的作品里,就像一整块肃杀,冷峻的冰块被冰刀看似随意又工于心计地划开一道又一道的裂痕,缝隙,在滴血,在淌水,画布因而充满意象,有一匹不知道主人的马出现在街道办的走道里(关于这个,后文会扯扯淡,很有意思),还有王景春的假发,桂纶镁的口红,还有开场那莫名其妙的瓢虫和纸牌……就当我扯吧,我觉得,表面的碎石案背后其实是讲一个关于性暴力的故事,倒不是我一定要用性来解释对全世界的困惑,实在是导演布下那么多模糊、暧昧的细节。
同看的朋友有人看到了政治,一个道理。
且听我慢慢道来,您看得开心也好。
记得德国导演法斯宾德曾经说过:爱情是一种最精良,最狡猾,也最有效的社会压迫工具。
在这部电影里,这句话简直是最精确的概括。
戏中的四个角色(我就以演员名字来说吧,不要片段理解)廖凡、桂纶镁、王学兵和王景春,都是背负着不残缺的爱,不满足的性欲走进了北方重工业城市的戏剧舞台里,上演了一出“君失骄杨我失柳”的纠结故事。
电影开场,是夏天,闷热黏糊,廖凡穿着白背心和白衬衫与即将离婚的妻子苏丽娟打扑克,在一家不知名的旅馆,随后一个镜头就是两人做爱的特写,廖凡上位,女人头压着扑克,手臂有挣扎的动势和线条,可以想象感受到什么力量冲击。
然后一个莫名其妙的特写,一只花斑瓢虫落在白色床单上。
首先是苏丽娟这个名字很耳熟,果然,王家卫电影《花样年华》中,张曼玉扮演的怨妇叫苏丽珍,一字之差。
应该不是巧合,《花》片中大家应该还记得经常出现的场景就是,两人在小旅馆里对坐无言,四周也是闷热暧昧急欲发泄的氛围,梁朝伟君自然也是白背心与衬衫,有一次苏丽珍还有一搭没一搭说热。
这个对热的感觉,如果没有记错,也被贾樟柯在电影《三峡好人》,让当时还不是妻子的赵涛模仿过。
热,就是欲望,是非得如此的前戏。
事办完后,两人在火车站上有过争执,廖凡不舍,前妻说,不是说好了最后一次。
廖凡不干,性急地扑向前妻,光天化日下压住这个熟悉的身体。
非常有意思。
一个是打扑克,我想,这个是两人经常而为的游戏,谁赢了就占据了对性的主导,所以廖凡上位。
最后一次,是整个电影的戏眼,后面出场的每个重要角色都在save the last night。
两人为何离婚,电影没有解释,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廖凡是一个性欲强,习惯直给的直男,糙汉子。
瓢虫,在给特写的时候,我一直没有看清楚,一直在想这是什么,抱歉,我开始以为是血迹,知道最后一刻才看清楚。
什么意思?
顾城有一句诗很有名,是对美好记忆的幻象:睡了,莲花;醒了,瓢虫。
一次次临近,迸散,成为千朵莲花,在人间把手指合拢。
迸散出“千朵莲花”不就是片末的“白日焰火”,扣题了,表面视觉的意象,以及深层次的意思,最终罪人爱人都被救赎,尽管是以被迫的姿态。
诗的作者是顾城,他怎么死的,不需要赘述吧,就是被砍杀,他也砍杀爱人,对爱的偏执与占有,这个也是符合电影后面的情节。
我个人认为,开场廖凡和前妻的最后一次激情戏非常重要,看似闲笔,但把整个电影背后的故事全部拎起来,就像一张渔网的一头被牢牢控在手中。
继续说,电影在柏林上映的时候,不少华语记者都认为桂纶镁没有东北姑娘的味儿,口音和外型还是台湾小清新。
我个人倒是认为选她选对了,她有一股仙气儿,有不可靠近的神秘感。
但更关键的是,她和廖凡的前妻在外型上非常神似,我认为基本上男人选择的对象都是在一个模板里的,廖凡也是,他就喜欢平胸,高挑,瘦的女子。
可能我得加快速度了,快点说后面的。
我就按照人物角色来说吧,懒,不爱多写字。
廖凡简单的说,是性欲和性能力都不错的东北男人。
桂纶镁,有性欲,但是一直没有得到满足,直到最后与廖凡有了“最后一晚”,第二天,廖凡“出卖”了这个女人,把99年发生的碎尸悬案了结了。
桂纶镁,在自己的丈夫,以及庇护者王景春那里都没有得到过一个女人基本的满足,只在廖凡那。
他们第一次亲吻是事故。
廖凡滑冰摔倒在她身上,她就感觉到不同的鼻息,第二次,廖凡说你应该主动讲真相(潜台词自然是鼓励性爱的另一方主动),而桂纶镁也的确主动了。
两人的身份类似“警察&女贼”,这个大家不会陌生,非常经典的性欲角色模式,是SM的关系。
两人在亲吻之后的戏是没有展现的,但是第二天两人在小摊里,桂纶镁抹上了口红,精心打扮起自己。
这个很显然是暗示她得到了满足,最终完整。
不多说。
看了意会角儿那时候被扭曲的轻松,短暂的幸福感。
王学兵,角色多半是性无能或者不能满足妻子,沉默寡言,不擅交际,没有什么朋友,这也符合变态杀手在类型片的一贯表象。
妻子被大款勒索,片中台词说的很清楚,桂纶镁跟真正在99年被碎尸的死者去开个房间,第二次被强奸才失手杀死。
我认为,行凶者未必真的百分百是桂纶镁,我觉得这个是有模糊的界限。
因为两人在事情发生前,的确是相爱的,是生活在一个封闭的童话里。
王学兵,应该就在现场并且动手了,更深层的原因是出于一个男人对自己性能力的自卑,最后一点脆弱的自尊,精心维护的童话被赤裸裸地打碎。
廖凡的同事,警察队长第一次碰到王学兵,曾经问他你为什么把冰刀一直挂在身上。
王学兵说冰刀坏了,然后借机杀了队长,也碎尸。
变态心理学我不太懂,但是有一点是知道的,杀人习惯多是有情结和固定的。
我认为,冰刀是角色外挂的“性假体”——更直接的说是“假阳具”,是他自尊心变态的维系。
冰刀,代表阳具,不算我一时的首创。
大家应该还记得,我最爱的美国导演德帕尔马(也是类型片大师)早期有一部电影叫《剃刀边缘》,英文名字是,Dressed to Die (直译不就是欲死)。
里面杀手是变态,也是性无能,用剃刀杀人。
刀的类型变了,但是隐喻一致。
冰刀,滑坡冰面,感觉是就是强硬的破坏。
不多说,想想就明白了。
更加有趣的是,桂纶镁出卖王学兵,最后一次跟丈夫见面,王学兵说出去买烟,桂纶镁说等等。
然后,一个镜头就是两人走在夜晚被脏雪脏冰布置的街道上。
中间的空格,我问了下片方,是两人亲吻。
桂纶镁,决定给王学兵“最后一次”,是对自己出卖他的补偿心理,当然是假象。
王景春,很遗憾,也可能是天生有缺陷,不至于杀人,但也有一些小小的性癖好。
首先他估计也不行,这就解释了他为何能够安全躲过王学兵的冰刀。
除了他给桂纶镁安身之所,还有一个原因是他虽然爱慕桂纶镁,但只能停留在动手动脚,没有实际效果——何以见得,电影中莫名其妙讲了王景春在卡车里买春的经历,这种卡车车厢就像大篷车,野妓在里面招揽客人。
警察问她话,她说王景春很奇怪只是让她不停换裙子,啥都没干。
我信这句台词说的。
王景春为了展示自己的个人魅力,会戴假发,这也变相说明,王景春的性癖好可能就是角色扮演,是另一种扭曲的满足。
我理解的故事大概如此。
有点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不过,很开心,在周日的晚上,可以放肆想象力,也许有点重口味。
但电影里用了欧阳菲菲的歌《向往》,有一句歌词是,我进入梦乡,你在我身边。
电影是梦,不必太认真。
对了,差点说莫名其妙的马是啥意思?
我猜大概也是男性性能力的象征吧。
回头问问周公或者佛洛依德君。
哈哈。
看完以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半会说不出来不对在哪。
后来我又串起来想了一遍,桂纶镁应该原来就是那个夜总会哥们的小三(1.没钱去还两万八的女屌丝可不会主动去夜总会找人还钱的;2.所以才把骨灰埋在自己每天工作的店前树下),所以夜总会女主人才说她记得那个女的来找她老公的样子。
而至于为什么桂纶镁一开始面对警察的质询不肯招认,而在看在了那件皮氅以后就说都是自己干的,我觉得桂纶镁应该是已经喜欢上了廖凡(所以她才在吃他们事后早饭时问廖凡晚上见不见面),她一开始坚持不说应该只是以为警察自己发现了她的问题,但一看到那件廖凡已经当着她面买去的皮氅后得知原来是廖凡把她供出去的,忽然就绝望了(那样的老公、那样的情人们、那样暗无天日的生活。。
)所以很有可能事情的真相就是她和夜总会老板偷情被王学兵发现,王学兵杀人抛尸,然后变成“活死人”,接着王学兵又杀死了她之后的情人们。
接着桂纶镁又喜欢上廖凡,为了不再过那样的生活她交出王学兵,以为之后能和廖凡过新生活,结果发现被廖凡背叛,于是绝望了,自暴自弃说是自己杀的夜总会老板来结束她悲剧的人生。
最后桂纶镁看着廖凡放的白日焰火笑了,应该既是回忆自己生命中短暂的美好时光,又是笑自己可悲可笑的人生吧。
看的国际版,看来我注定是get不到刁亦男了,从《南方车站》到《白日焰火》,我都非常不喜欢。这片竟然拿了金熊,太难以置信了。
真的是普通啊..稍微帶點犯罪元素的文藝片而已,俺欣賞水平有限
和《天注定》相比还是有段差距
【B-】美术和灯光很漂亮,年代感一下就带出来了。除了用心的摄影,声音在片子里也占了很重要的部分,故事却没什么作为,以至于不需要声画去营造气氛的时候,戏剧张力马上降到冰点。有的地方剪辑有些僵,估计是删减原因。
诗意绝不仅仅止于影片的名字。它还是床单上的瓢虫、居委会过道里走失的马……
哈尔滨九十年代那种冰冷生硬的气质拍出了一些。感觉文艺片大多都是那种操蛋且平庸的人生,死气沉沉的城市框架,无论怎样挣扎都只能被裹挟的时代。在这样的世界里,平凡的小人物们仍在挣扎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里面可能会有温情的浪漫,也有血色的狰狞,更多的是惯性地向前滑行,像溜冰一样。在这些灰色的世界框架里,人们都朝着他们的既定轨迹向前走,但偶尔会有几个人会奋力抗争一下,哪怕冲不破它,也在人生里,在这世界的剧本下留下一点浓墨重彩,留下一些冲破既定轨道的美丽残酷的意外。比如那只出现在楼道里的马,白日里的焰火,满洲里席地而坐的大象……就算绚烂之后又回归苍白的日常。可是人生啊,总要有一次绚烂,有一次爆炸,有一次不计后果的反抗……
对这片子感情挺复杂,所以就不评分了。它在我心里不是金熊银熊,不是口碑票房,而是零下三十几的温度,几乎一年的夫妻分离,近三百小时的纪录片素材,以及我们的电影从业启蒙老师。它是我的老朋友。焰火绽放的过程远比结果重要,焰火背后的故事更比银幕精彩。
破案过程平淡算优点还是缺点,放到中国娱乐圈算气质出众,放到国际影坛就比较平庸了,想不出获奖的理由,桂纶镁是一大败笔,如此和谐的结尾是高级黑么
同事推荐的,缓慢的节奏,细节描述,压抑得不行,是个不错的电影,可我不喜欢。
一般吧。。
處理平庸,裝腔作勢,和《夜車》一樣為做而做,為堆符號而堆符號,一樣虛有其表一塌糊塗
哈尔滨拍成北欧范,弦乐太安静了;貂亦难自己否认但核心概念就是《嫌疑人X的献身》嘛;重情绪氛围营造,人物立不起来没有代入感;霓虹灯的效果不错,有廉价冲突味;啤酒瓶滚下台阶的镜头从阿巴斯《特写》来的吧;摩天轮上摊牌致敬《第三人》也很明显了;“你还想赢得人生咋的”“我只想输得慢一点”。
查案是表面 爱情是内里 人性是内核 其实在炽热的爱恨情仇下 人与人之间的对错没那么难分清 难的是对错背后的输赢开心 人是你杀的但心情解脱了 案是你破的但情感束缚了 难受与否无人知 跌进浴缸的三姐 失望透了知道那个人回不来了才笑得凄惨大无畏 白日焰火啊 照不亮黑夜了才敢拼命绽放呵。
以为是中国类型片的希望,结果就是大东北的《白夜行》。风格大大取代故事,符号高于人物,无悬念、无爱情,梦游一般的电影,倒是夜景的打光与构图有点意思。
感觉里面好多话不像我们东北人说的。更重要的是,桂纶镁作为女主角,没有穿貂儿,我表示不能接受。
想黑一黑柏林电影节。
比较狠的剧透是这样的:南国姑娘北上监狱一日游
差强人意。
年度十佳。结尾处的罗生门将全片提高一档,哈尔滨城市景域与人物交融,拍得真好。
披罪案外衣的文艺片,相比案件本身,重心还是放在情绪上。就好像角色也并没有真正去关注案件的演变,更多还是纠结自己。好在情绪有几处妙笔,比如廖凡的乱舞。刁亦男的电影其实始终在讲城市里孤独的人,但是他片中的城市总像二十年前的小城镇,虽然这回拍的是哈尔滨。一群失意的人在努力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