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一部关于信仰的电影。
信仰往往开始在我们流离失所的时候:五伦纲常,离别悲欢。
在追求的过程中人开始和自己较劲,因为拥有信仰往往意味着暴露本来,所谓拂拭也好,所谓我去靠近山也好,人总会觉得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在召唤自己,不是把这个找出来就是索性藏得更深。
那样做是很较劲,甚至危险。
逆风行舟靠舵手,于是各找各的舵手。
这个舵手必须是全能全知的,但于此共存的便是质问这一点是不是。
一旦风浪颠簸星辰迷失,我们想的最多的和最早的都会是舵手错了,船错了。
我们自己错不错不去想的,因为我本来就是错的,不错我就是舵手了。
这个电影的女主角却是以一个不会错的面目开始的。
开头问路三言两语便开始要“你现在已经知道了吧,我希望你马上赶到”,儿子不肯下车也是左一个新鲜空气右一个空间窄小直到儿子就范为止:执拗,张扬,而浑然不自知。
她有一种极其不愿意服输的劲头而且就是觉得自己想做就可以做,不需要人帮助,自己的智慧够用还够帮助别人,所以一旦她茫然无措的时候,普通人也许就是找个男人或者找手帕交之类的,她呢,只有信仰堪托。
事实上我看到这个女的在入教不久表示出异常的亢奋我就知道事情不妙了,信仰的危机一般都出在初学者感觉到脱胎换骨却猛然发现情况变得更糟,所以用佛教的话讲:学佛一年,佛在眼前;学佛两年,佛在大殿;学佛三年,佛在天边。
信仰是区别于俗世经验的,就是说你做了,有回报是一种鼓励,但不是因为你做了才有鼓励的,只能说信仰可以促使你本来没有意识到的东西显现出来。
信不是搞通宵祈祷,那是妈妈们的聚会,那是在老公面前兴奋地说:你也肯定我的能力了。
信也不是唱歌,电影对这个处理得很漫画胖,当然,实际上很多地方和人也是如此癫狂如参加摇滚歌唱会的。
这些仪式和聚会不过就是这个没有多少娱乐活动的地方可以公开活动的一个借口,一个大家都觉得不错的借口而已,在这里追求信仰见证无疑是缘木求鱼。
很喜欢胖先生的一句话:我去教堂变成一种习惯了。
宗教或者说信仰都首先是一种习惯,只有变成习惯你才会停止拷问舵手。
譬如对于胖先生而言,没有任何神迹也无所谓。
他所爱的女人今天没有发疯,甚至微笑了,他都会觉得整个天堂的阳光都是为他绽放的,便是神迹。
信仰就是信,信则(必?
)得救。
至于怎么算得救,什么时候得救,回答这样的问题其实是另外一个问题:真出现那样的状况就可以像大学毕业那样停止信呢。
就可以毕业这信的旅程呢?
拿到金牌的那一刻就可以停下脚步了吗,很多时候我们也许刚刚开始圣火传递。
信仰应该是一种很独特的视角,不是用来证明合理性,也不是用来让所谓的六月雪停下,电影中的牧师和教友屡屡大声说到:让我们一起祈祷,祈祷必将有用,想到有用的祈祷已经不是祈祷而是投资了。
信乃一切,自有永有。
我的结论就是这不是一个有关信仰的电影,信仰是一个好的道具,一个很好的电影背景,但信仰不该是这些的。
也许,这不是一部有关信仰的电影。
在时隔四年后的出山之作《密阳》中,李沧东用冷峻缜密的镜头语言,又一次讲述了一个关于命运悲剧的故事。
影片显示出他作品中一贯的强大张力,和对叙事结构尝试创新突破的控制力。
在李沧东之前导演的影片中,叙事上的变奏一向是为影评人所津津乐道的。
无论是《薄荷糖》,还是《绿洲》,一开始是传统的线性叙述,然后转为严密工整的倒叙,这让他的影片在结构上呈现出丰富饱满纵横捭阖的层次感。
然而,在《密阳》中,他却放弃了这种驾轻就熟的结构语言,影片自始至终保持线性行进,没有插叙,没有闪回,没有倒叙,然而,以女人公的心理动因为推动力,却又清晰可见一个潜在的多米诺骨牌似的环状叙事结构,李沧东把他对主人公命运的审视,不动声色地掩放在了这一个层面。
表面上,这是一个因为命运的无常和意外引发的悲剧故事。
33岁的申爱带着儿子来到亡夫的故乡——密阳开始新的生活,她开办了一所很小的钢琴学院,把儿子送进了幼儿园,尝试和邻居们做朋友,一切似乎都预示着良好的开端。
但是,有一天,儿子俊突然被人绑架杀害,她的生活再一次坠入了深渊。
在教友邻居的引导下,她信奉了上帝,获得了暂时的解脱,但是当她决定宽恕杀害儿子的凶手时,却发现凶手因为也信奉了上帝,已经得到了宽恕,她在极度的愤怒中开始了对上帝的报复。
实际上,悲剧的根源,却是女主人公不甘心命运的失败而倔强对峙的努力。
日常生活的场景看似不经意,实际上却环环相扣,成为推动和引导故事发展方向的关键因素。
女服装店老板在理发店里的闲言碎语,好像迎头泼上的一盆冷水,让沉浸在美好憧憬的申爱打了一个寒噤,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神经兮兮的问题女人。
这个好不容易挣扎着逃离绝望的女人为了融入这个小城的主流,撒了一个小谎,只是一个无心之间撒的小谎,一方面立刻帮助她在这个小城获得了身份和地位的肯定——原来她是独立的、饱满的、成功的、有光彩的,这样的人谁不愿意接纳呢?
另一方面,正当她以为已经为新生活扫清了障碍,和新朋友们唱着歌享受着压抑已久后恣意的释放时,谎言却带来了儿子的被绑架和死亡。
本质上,申爱不是一个强势的女人,善良,软弱,明明知道丈夫早有外遇,仍然自欺欺人维持着对丈夫的爱,为了这份爱放弃了青春,放弃了梦想,和父亲断绝了来往。
当有一天丈夫撒手人寰的时候,她的命运一下子就变得非常单薄虚空了。
她又是倔强顽强的,顽强地守住对丈夫和儿子的爱,并且想要依靠这份爱自食其力地活下去。
只是这种期冀如同一开场就过度曝光的天空和阳光,隐伏着某种让人不安的东西——她其实一直走在绝望的边缘,只是她试图能够远离,深入温暖安宁生活的腹地。
她用强大的外表遮掩起自己的弱小,最终,她无可避免地又要承受这种不幸的虚荣酿成的悲剧。
儿子的死亡让申爱的救赎刹那间失去了支撑,也让她的救赎之路失去了方向,她也完全丧失了对自身的反省和观照的能力。
她茫然失神,在暗影里一遍遍舔噬伤口,在绝望中自我放逐,哀声嚎叫。
在极度的痛苦中,申爱皈依了之前一直怀疑和排斥的宗教。
这实质上是一种临时抱佛脚的行为。
她不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走进信仰的,而是扎了一个猛子,仓皇逃进上帝的殿堂以求获得内心的庇护。
“像和上帝谈恋爱般的幸福”,申爱对宗教的认识本身就掩藏了巨大的危机——爱情是如此世俗、无常、危险、计较而不可靠的东西。
在过于强烈的爱情里面,一切都好像闪耀着光芒般的不真实,在眩晕中带给人超现实的幸福感。
她在和上帝的恋爱中获得了片刻的安定,但是信仰对她来说,好像是治标不治本的止疼药。
开车途中看到仇人女儿在路旁被欺负而后漠然离开,这一次,她意识到自己灵魂的不安和痛苦,是因为还没有真正在心底宽恕杀害儿子的凶手。
而最彻底的解脱办法,就是鼓起勇气当面传递出自己的宽恕。
软弱善良的性格决定了她在命运的残酷面前,一直都处于非常弱势的位置。
性格的倔强坚执除了一步一步加深自己的痛苦,并没有别的助益。
一个弱势的人,是需要优越感来让自己获得超越痛苦的力量的。
她之前编造谎言是出于这个心理动机,这个时候,她还是需要通过亲自宽恕对方,来获得一种优越感,不管这是出于道德的优越感,还是她已经发自内心原谅了这个人的罪行,这都是她摆脱痛苦的唯一的办法。
但是,上帝抢先她一步宽恕了这个人。
上帝在这场戏中的角色原本应该属于她,他让一个原本应该内心充满罪责的人满面光辉,却把自己扣留在巨大的痛苦和阴霾中,那个恩宠护佑自己的上帝在这种巨大的落差间一瞬间摔得粉碎。
这个时候,申爱的绝望在影片中达到高潮。
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会有一种豁出去的非理性的力量,去报复、破坏或者毁灭。
在这个过程中,她其实是一直处于一种紧张混乱的癫狂状态。
影片的最后,在经历了报复和癫狂之后,她平静下来,走进理发店,想要梳理一下自己,却遭遇了仇人的女儿。
女孩子过得并不好,辍学,进了少年教管所。
申爱试图恢复平静的内心一下子又被推进了想要同情却又无法原谅的尖锐矛盾中。
她落荒而逃。
内心纠结不安的申爱路过了自己曾经给予建议的服装店,女老板满脸的喜悦和感激,像装饰一新的服装店里亮堂堂的阳光一样,无遮拦地照进了申爱满心的疮痍。
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回到家的申爱拿起镜子,在镜子里面照见了自己,这是影片中她第一次认真看着自己。
原来,自己当初无意中传递的善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照亮了别人。
这是一个暖意与冷洌并存的结局。
生命中那些温暖卑微的存在,就好象一直忠实守护着她的平凡的宗灿一样,总是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但是这光芒太过微弱,无法穿透人和人之间的隔膜、偏见,就如同他从来没有能够改变她命运的轨迹,只是眼含慈悲的看着她一次一次坠入深渊,再把她一次一次打捞上岸。
直到有一天,密阳的微光透进现实的角落,多米诺骨牌倒在了开始的地方。
只是这时候,一切却都已经面目全非,无可挽回。
(五节芒/文)
三年前,我刚出校门的时候,第一次看《密阳》,那时我给了它四颗星。
大概是心境变迁,如今再看,才恍然惊觉这明明应该是一部五星的电影。
影片的第一个镜头是湛蓝天空,阳光明媚,白云朵朵;最后一个镜头是凌乱碎发,散放着搓衣板、洗洁精的灰色大地。
然而,两个镜头的隐喻,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样简单。
天空虽美丽,却遥不可及且隔着玻璃;大地虽凌乱,却能够时时刻刻、踏实牢靠的踩在它上面。
从天空到大地,主人公也终于完成了一次心灵的蜕变。
几天前和朋友聊天,谈起一个命很苦的女人的故事。
我感叹她遇人不淑、时运不济,但朋友却说,这个女人自身绝对不可能没有问题。
我闻言一凛,朋友看待“命运”这件事儿的角度,虽然不新鲜,却常常被我们所忽视。
《密阳》的主人公李申爱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
一眼看去,她漂亮、温柔、聪明、善良,可人生却屡遭重创:丈夫出轨、家人不睦、丧夫、丧子、被信仰抛弃……命运看似实在无常又不公。
在这样的不幸面前,人们甚至不忍心去刨根问底:这些不幸究竟有多少要归因于不可控的命运,又有多少要归因于她自己?
如果,她不是为了“重头开始”而执意要来密阳;如果,她没有为了满足虚荣心而成天嚷嚷要买地;儿子就不会遭人绑票之后遇害。
如果,她没有为了“表现原谅”而勉强自己去原谅杀害儿子的凶手,她也就不会骤然感到上帝对她的抛弃与欺骗。
而造成她这些行为的根源,都是她始终如影随形的优越感与自卑感。
她更愿意相信丈夫最爱的是她和儿子,唯有如此,她被抛弃的事实才不显得特别凄切;她逢人就说来密阳是因为这里是丈夫的故乡,给自己逃避现实的行为冠以堂而皇之的理由;她批评当地服装店的装修,是要向密阳的“乡下人”彰显她来自大城市的、更优秀的品味;她大张旗鼓的买地,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其他人更有资本活得自在幸福;她要到监狱去原谅凶手,那是她最后还挣扎着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
在这一连串的不幸发生之前,她是对大地不屑一顾的,就像她绝对瞧不上宋康昊那样其貌不扬的邻家大叔。
她更喜欢仰望天空。
对黑暗,她也本能地排斥,当儿子接近阴影里的花圈铺时,她赶紧吆喝“右拐、右拐”,拉着儿子走进阳光里。
她多么希望,自己的生活是精致的、完美的、洒满阳光的、令人艳羡的。
但这种对优越感的极度渴望,恰恰是出于强烈的自卑。
因为真正的优越感是不需要炫耀的。
要发现一个人的弱点,就看他炫耀什么。
个人而言,我并不喜欢故意把美好的事物一步步破坏殆尽,来赚眼泪的片子,比如拉斯•冯•提尔《破浪》一类。
但《密阳》却是个例外,因为虽然表面上看,这部片子刻画的是女主人公不断受到打击的过程,但实际上却是她通过不断承受打击,艰辛地自我救赎的过程。
从仰望天空到着眼大地,这样巨大的转变,非经历点彻骨之痛不能完成;但完成这一转变,对于主人公而言,无异于真正的涅槃重生。
不再时刻挽弓搭箭的与命运作战,承认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与耻辱,坦言自己不够高尚、不能原谅,接受自己像一颗泥土一般的平庸。
剥落所有浮华与虚妄之后,看不到上帝不要紧,要紧的是要看到自己。
有人说,影片的结尾是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如果真是这样,那个故事一定是关于两颗平凡的泥土的;可能不会太精彩,但应该是个可以令人微笑的故事。
作者:Andrew Chan译者:csh译文首发于《虹膜》李沧东在形容他的创作过程时,用了「绝望」这个词语。
对于任何了解他作品的人来说,这不该是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
1997年,43岁的他推出了长片处女作《绿鱼》(在此之前,他是一位备受尊敬的小说家),自那以来,这位伟大的韩国导演,一直展现出自己对于黑暗的趣味。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在他那些最为无情、残酷的作品里,他处理了如下主题:祖国近来的压迫史(《薄荷糖》)、对女性造成的性侵害(《绿洲》与《诗》),还有一位年轻人在日益神秘的世界中感受到的绝望(《燃烧》)。
他采用的是一系列不详的题材,他还为自己的作品赋予了完美主义的艺术水平,这一切为他的作品赋予了一种特质,仿佛每一部影片都出自一场伟大的斗争。
在2010年的《诗》与他根据村上春树作品改编的《燃烧》之间,隔了八年的时间,在此期间,李沧东放弃了一些项目,他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最能激发紧迫感的项目。
最终,他的选择似乎是对的:这部作品为他赢得了职业生涯中最广泛的好评。
这部作品涉及了许多最近的人与事,譬如唐纳德·特朗普、阶级差异、大男子主义以及朝韩之间持续不断的冲突。
这一切让这部惊悚片非常贴合当下这种毁灭性的政治形势。
上周,李沧东参加了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回顾展——这是他八年来第一次访问纽约。
借此机会,我与他谈了谈对于电影和文学的热爱,以及他成为叙事者的原因。
记者:你在电影院看到的第一部印象深刻的作品是什么?
李沧东:那是在六十年代,我大约十一岁的时候吧。
有一部动画片在韩国上映,讲述的是一个叫洪吉童的角色的故事。
他有点像韩国文学中的罗宾汉,这个形象起源于一部古老的、古典时期的小说。
我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在期待这部电影的上映,所以我也特别想看。
但是,我家的经济条件不太好,所以我没有足够的钱,没法买票。
我的表哥知道我想看,我的表哥知道我想看,所以他给了我票钱。
我去了剧院,那里挤满了孩子。
我加入了队伍之中,但当我越来越接近售票厅的时候,我开始有了一种感觉:我真的不想再看这部电影了。
我无法肯定这种想法的缘由。
我一度很想看那部电影,但就在我发现自己不得不买票的时候,我就想从那些孩子中脱离出来,做一个独立的个体。
最终,我去了隔壁的剧院,那里正在上映(理查德·布鲁克斯的)《吉姆老爷》。
我甚至不知道这部电影讲的是什么,但我决定去看一下。
当时我太小了,所以我很难理解那部电影。
它太黑暗、太可怕了——大海和暴风雨啊!
这是一家比较老旧的、二轮放映的剧院。
那里的观众没有那么多,当然,观众里也绝对没有孩子。
我独自坐在黑暗中,充满了恐惧与焦虑。
当电影接近尾声的时候,我意识到主人公正走向不幸的命运之中。
这实在是太难忍受了。
在这之前,我也看过电影,但这真的是我第一次自己选择电影、购买影票,这是一种原始的体验。
那一刻,我感受到的恐惧与共情,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记者:那时候你可以看什么类型的电影?
李沧东:如果你问的是那些影响我的电影,我可以说,很多电影都和你眼中的「杰作」没什么关系。
《吉姆老爷》就是这样一个例子,虽然它改编自一部伟大的小说,但它其实并不能算是一部伟大的电影。
尼古拉斯·雷的那部《北京55日》也是这样的例子,这部作品我也非常喜欢。
直到很长一段时间以后,我可能才发现你印象中的那种“伟大”的电影。
我年轻的时候,大概二十岁之前吧,韩国有一个制度,每一部外国电影的引入都必须经过政府的批准,就像中国的制度那样,所以我们很难看到这些电影。
而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时候,我三十多岁了,我开始看到了这些伟大的电影——当然,只是通过盗版。
当然,在这一时期,有很多导演影响了我,比如卡萨维蒂。
记者:在你成为电影导演之前,你写了很多成功的小说。
你用这两种艺术形式表达了自我,你能谈谈两者在表达方式之间的区别吗?
李沧东: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我的家人在不断地搬家,我们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
所以我一直都是独自一人,交朋友对我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想,我写小说是为了与外界的某些人交流,虽然我可能并不知晓他们确切的名字和面孔。
无论我采用何种形式,这种目标都未曾改变——我渴望交流。
其实,在几年以前,我又开始写小说了。
我写了好几个月,但我发现这太花时间了。
如果我继续这样下去,我不仅无法写出一部小说,也无法拍出一部电影。
我总是想要写作,但在那段时间里,我发现自己拍不了电影。
文学与电影的不同之处在于,当我写小说的时候,我期望某个读者与我一同经历一系列的情感,但在拍电影的时候,我想影响更多的观众。
对我来说,写小说就像是写情记者:在《诗》与《燃烧》中,主人公都可以算是新人艺术家。
你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努力,他们试图弄清楚的是,艺术创作的活动该如何去适应这个狂乱的世界。
李沧东:是的,这些角色的自我认同是很重要的,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是艺术家。
他们作为艺术家向这个世界提出问题。
《诗》的女主角努力想让一首诗走向世界:她苦恼的问题是,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即便她因为痴呆症失去了语言能力。
而《燃烧》的男主角凝望着这个世界,他想知道在这样的地方,什么样的故事是有意义的。
这两部电影都聚焦于艺术家的处女作,这种首创性是很重要的:这是艺术最为纯粹的时刻——艺术家在寻找艺术的本质。
在村上春树的故事《烧仓房》中,主角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老牌作家了,他可能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但在电影中,这个男人还不能算是一个作家。
他还年轻,他刚刚起步,这让他对这个世界更加敏感。
记者:有趣的是,这两个角色在非常不同的年龄开始创作他们的第一部作品。
你是否曾经想过,如果你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开始拍摄电影,你可能会以不同的方式来对待电影创作?
李沧东:你很难去推测这种可能性。
如果我从小就出身于电影业,上过电影学校,我想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
我有时会观察周围拍电影的人,对他们中的许多人来说,电影是最重要的东西。
电影对我来说可没有这么重要。
其他的一些东西要更为重要,我不知道如何确切地定义它们,或许是这种沟通的想法吧。
不管它是什么,我考虑的并不是艺术形式本身。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仍然觉得自己很像《燃烧》的男主角,他总是在想,他写出什么样的故事才能走向世界。
虽然我是个年纪比较大的艺术家,而且我是在职业生涯晚期才开始拍电影的,但我仍然会考虑这样的问题。
有没有一些艺术家以你特别感兴趣的方式探讨这个问题?
李沧东:很多艺术家拍电影的方式和我不一样。
有些人和我是同代人,比如说侯孝贤,我特别喜欢他的早期电影。
我在一些导演那里感受到了某种私人的联系,一种亲密无间的感觉,其中大部分都是亚洲导演,比如侯孝贤、贾樟柯和是枝裕和。
每当我观看一部好电影,特别是一些不知何故被吸引的电影,我就会感觉自己在和导演交流。
不过,说实话,虽然我经常从电影中获得激励与灵感,但真正对我产生最大影响的还是阅读,读书最能让我产生创作的欲望。
我经常受到年轻作家的启发,不过如果让我回忆这些年来阅读的作品,我脑海中首先浮现的名字仍是卡夫卡、契科夫、福克纳、海明威。
如果更接近当代的话,我还可以说出雷蒙德·卡佛。
你可以说,对我来说,文学是一种通道,我可以通过它来思考世界。
《密阳》里的女主角李申爱的困境是,在没有完全了解基督教的“罪”与“宽恕”的体系的情况下,只为了求得一时的心灵安慰,而加入了基督徒这一行列。
却以东方式的人与人之间的“恕道”来理解上帝与人之间的宽恕,从而导致了基督信仰的破灭。
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所以他要“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这是一条很明显的建立在道德律上的人间法则。
就是说,孔子——更可能是宋儒,预设了一条超然于人类而可以独立存在的道德律,人生的一个高超目标,就是在实践中去体验它,并奉行它。
这条形而上的道德杠杠是朱子的理论核心,他把伦理学形而上化。
很多人一辈子都在默默地追寻这个高深奥妙的道德律,也有一些人认为它就存在于我们的认真而努力的平凡生活之中,可以通过“顿悟”来感知它,如王阳明,或如影片名字所暗示的Sceret Sunshine。
影片无论在技术上还是表演上都无可挑剔,尤其它对剧情的剪裁大可称道,但更有价值的东西似乎也如片名一样深蕴其中,这个东西可能牵涉到现代人的秘密心灵领地,更可能牵涉到东西方两种思维的信仰态度。
简单地分析李申爱的心路历程:1、【未开悟的懵懂的生活】:失去丈夫后决心带着孩子回丈夫老家努力开始新生活;2、【依赖上帝的生活】:失去儿子信教后的心灵慰藉状态;3、【绝对自由的生活】对上帝失望后无信仰癫狂状态;4、【找到真谛的生活】回归第一个生活状态,但已经拥有了更强大更坚定的心灵,也可以说是找到了更坚强的信仰。
(这个阶段影片没有正面描写,只是以最后一个镜头和片名来暗示)。
在西方人看来,《密阳》里的困境可能并不是困境,或者说他们可能已经解决了这个困境。
当信仰成为罪恶心灵的庇护所时,我们怎么去理解“主”?
当然在西方古典神学看来这是一个荒谬的问题,因为对于主,我们只有信或不信,而没有“去理解”的权利。
这种以天然的曲格臣服为前提的信仰,与现代社会的人格张扬形成了一种持久的怀疑张力。
启蒙运动以后的西方思想企图逐步贬低上帝来张扬人性,但当世界大战使人性的光环褪色后,上帝又重新地回到人们心灵的最深处,20世纪对上帝的拨乱反正总还保持了这样一个来之不易的底线:上帝的归上帝,理性的归理性。
韩国的情况就比较复杂。
占全国人口40%的基督教徒不可能对韩国人的精神层面没有改造,而作为一个典型的儒教国家——而且还是程朱派理学,韩国人,特别是韩国的知识分子,是怎样把朱子的道德理性与上帝的终极实在相统一的?
用马克思的话讲,就是调合客观唯心主义无神论与客观唯心主义有神论的问题。
李申爱本来可能已经碰触到这种问题——她失去丈夫。
但她还有儿子,现世的温暖还没有完全失去时,她可以把精力完全投入到对现世的关怀中,办钢琴学校,教育儿子,而且丈夫在死完全是一个意外。
但当儿子是被他人故意剥夺时时,她的灵魂开始拷问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极端的处境为信仰的交锋提供了回旋的余地。
对杀人凶手的原谅是把所有矛盾交织在一起的节点。
当她在上帝的怀里得到关怀,并逐渐医好心灵的创伤之后,她萌发了原谅凶手的念头。
这本来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人的内心所自发形成的道德感,她一旦有了这个念头,她就有了某种成“圣”的可能。
而基督教与朱子理学的分歧就在此处:基督教认为这是上帝的荣耀,人一旦把这种道德感据为己有,就是觊越;而朱子认为这是人所固有的神圣性,贩夫走卒,皆可成圣。
当李申爱在痛苦之后逐渐发掘出某种人类的神圣性时,她却发现上帝已经盗用了它,并假之以慈悲之名,行庇护罪恶心灵之实,于是她彻底失去信仰。
只是此时她未了解的是,上帝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信仰。
上帝并不等同于信仰,抛弃上帝,真正的信仰有可能就会浮现。
她出院之后,在理发店出来时,怒向天空的一瞥,宣告了与上帝的彻底决裂。
而真正帮她找到信仰的,就是平凡的、毫不起眼的生活,包括那个她一直不屑的男人。
宋康昊的精妙之处在于他从头到尾都甘于当一个这样不起眼的老男人,而当女主角与观众在影片结尾时,都会突然意识到,他原来一直在那里,等着我们去发现。
博客:http://www.mtime.com/my/Lyeast/
我记忆里她似乎一直在哭,那种哭声让人听了窒息。
还有她那种潮水般的喘息,像一个将死的人在做一线挣扎。
而他一直傻乎乎地跟在她身边,像对待一件瓷器一样对待她。
这部电影我花了三个晚上断续地把它看完。
开始觉得它沉闷。
直到最后一天晚上,看到影片最后那一片停滞的阳光,我才觉得我彻底错了。
《密阳》太轻缓,太不动声色了。
李沧东在这部电影里对配乐极其吝啬。
但是在它的官网上,一直循环播放着片尾的那支曲子。
听得越久,那种复杂的感觉就越明显。
好象说喜说悲都是不对。
那种绝望的力量被隐藏得那么深。
尤其是当申爱发现她恨的人已经早她一步得到了上帝的宽恕,她那架空的精神世界就彻底崩溃了。
这一段尤其使人压抑。
一直到影片结束,我还在想她昏厥过去的那一幕。
原来信仰是多么不值得被探讨的一个话题。
当它被作为止痛剂的同时,它已经成为了一件廉价品。
我觉得密阳这个地方是一个讽刺。
可能她来到这座城市就是个错误。
她想逃离喧嚣的城市,去她丈夫出生的小城过平淡生活。
但是脆弱的人总把善良理解得太天真。
一个理想主义者努力想要走出悲观的阴影,就把自己放逐到一种绝对的生活状态里。
因为理想太绝对,所以后来当这种生活状态出现偏差的时候,她的整个精神世界也坍塌了。
那个男人是她在密阳遇到的第一个人。
他似乎是带着一种敬畏在靠近她。
他甚至都不太敢承认自己喜欢她。
直到最后我们也无从得知他到底有没有走进她的生活。
也许他不懂得正确的方式,但他是那个小城里,唯一真心对她的人。
尽管包括他母亲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没有出息的痞子,一个痞子的真心能有多少价值呢?
这个角色其实是非常值得回味的。
因为自始至终,导演都没有拔高他任何。
他就是这样一个真实的人,真实到不像是一个出现在电影里,却又不为电影背负任何角色意义的人。
很多影片都会使用戛然而止的手法来结束。
有些纯属故弄玄虚,而《密阳》是我至今看过的影片里,用得最恰倒好处的。
因为随着电影的进行,作为观众的我们也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脆弱和茫然了。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导演给出任何的结局都会使人沮丧。
所以他关掉了镜头。
把所有未决的命运都丢在了那片阳光里。
33岁的申爱(全度妍饰)带着幼子来到亡夫的故乡密阳,开了一家钢琴学院,打算展开一段崭新的人生,不料再次遭遇一次痛不欲生的经历。
好在,在这个小城市里,还有一个如密阳城一般的平凡男子宗灿(宋康昊饰),追随着她的足迹,守候在她的身边该片中除了主演其他的演员都是第一次演电影或者是新人。
其中扮演药店店长的李润熙、不动产社长金宗秀、牧师吴万石、朋友金永三等,他们是在当地虽然都获得过很多奖项的戏剧演员,但演电影还是第一次。
导演在选拔演员的过程中更在当地找了些与影片相关的职业人。
片中描述基督教的戏很冷静客观,其中最有杀伤力的段落是女主角感觉受骗后的一系列“报复”;但又没有刻意把牧师描写到下作不堪的程度。
这些都是有趣而微妙的平衡。
该片不是一部反宗教电影,也不是一部爱情片,甚至也称不上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女性电影,它只是一部剧情片,探讨的是信仰问题
第13届#法罗岛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1个放映日为大家带来《密阳》,下面为大家带来前线小城居民们破碎凌乱的评价了!
我们敏熙:感受心痛。
西来的宗教终被东方式的“斩断情丝(执念)”战胜。
压迫感太强,让人也如女主角般喘不过气来。
法罗岛帝国皇后:在我没有原谅之前,没有人有资格替我原谅,更没人有立场劝我原谅,罪人也不配得到原谅。
宗教非信仰,信仰需要虔诚,宗教则可带有私欲,强行信仰只会反噬信仰。
杰夫江:对上帝是否存在的讨论,在东亚电影里实属罕见,相当大地提升了这部韩国“苦情类型片”的看点和韵味。
画外的上帝从来不响,画里的爱又对不上焦,在哪里才能找到阳光呢。
巴黎小情歌:阳光普照却如此讽刺,一个始终在逃避现实的女人,不过是自我保护的方式。
或许生活中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为了保护自己逃避现实,不堪面对生活的一切、而寄托于他物,只是最后都崩塌,毫无依靠。
松野空松:从这部我似乎对上帝信仰得到新的理解:一个人信仰上帝,是因为他是自私的,因为他想要自己内心平静下来才会去做出善的行为,因为自己有所求,如果这个行为无法带来内心平静,他还会信仰上帝吗?
蝠蝠:文学不能改编的地方,是用字句堆砌起的独特情感壁垒,在文字的包围之中,读者以想象来丰沛对世界,救赎,绝望的定义,而影像往往或直观或含蓄,观众的想象力被扼杀,这正是李沧东身为导演的不完美之处。
莫扎特仑苏:与其想要逾越人性不如接纳它,跨越人性而显现出的神性只是形式上的表象,多数借助于外物而实现精神超脱的本质都是自欺欺人。
“你知道大家怎么称呼你这种人吗?
俗人”。
一种反相,俗人超越圣人拯救雅人。
曲有误:前面有多明亮,后面就有多疯狂,小镇中快速传播的流言蜚语,悲剧发生后再次逃避,用之前所不重视的宗教来麻醉自己,实则心魔难除,罪孽难消,上帝取代不了自己内心的伤痛,只能尘归尘,土归土,埋葬在无人的角落。
Outisss:李沧东的电影无论是剧作水平上或者演员演技上都非常的高质量,前半部分我非常喜欢,中间突然转到宗教上面让我措不及防,而这一段也让我对整部电影的期待值大大降低了不少,后半部分处处都揪人心弦,充满了各种对于人性深刻的剖析,沉重感充斥着整部电影,让我看完久久不能回神。
RIVER:前半部分略显滞重,最喜欢的依然是李沧东镜头下的克制,所有的情绪都一度被压抑在安全线下,却又在猝不及防中突然爆发,张弛有度地玩弄着观众的心理,对宗教的刻画立场暧昧而不乏思考,最终还是落脚到女主角心底的一片荒芜。
全度妍极具说服力的表演让人切身体会到女主角的悲痛与压抑。
飞飞:宽恕与救赎,宗教与反宗教。
“我得到了上帝的爱,上帝让我爱所有人,所以我决定原谅你,可是你怎么可以说你已经被原谅了?
”人生极致的痛无以开解,宗教根本上无法消解最深刻的痛处,但没有宗教,仇恨无法被驱逐,层层的矛盾包裹着人性的挣扎。
全度妍姐姐真的是个妙人,每一场感情的处理都恰到好处。
Bob_Chow:虽观感上不及《燃烧》,但文学性极强,其中能感受到各类刻意的省略和复杂的矛盾。
道德的批判或是宗教的负面印象都不能概括全篇,阳光是否作为私人的上帝,密阳又是何种存在。
修车行老板和上帝的形象有重合也有出入,究竟是批判上帝的抽象存在还是将其塑身成人,如耶稣降临人间。
生猛有力,可惜个人对全度妍的表演不算欣赏得来,否则将更震撼。
余韵极长。
盆满钵满赵+:太讽刺了,本想把信仰上帝当作一个出口,努力扮演一个信徒妄想解脱所有,却发现宗教也成为罪人为自己开脱光明正大的庇佑所。
“我都没有原谅我自己,你特么凭什么原谅啊。
” 但是从主观的角度上看,对他们两个来说,宗教也都是解脱自己的工具。
但是,这个上帝呢,只是自己的神,没有绝对的公正,也没有绝对的“一视同仁”。
唉,我们就是需要懂我们的而不是善良爱我们的烂好人。
因为对于所有人,我都说不出口啊。
Bwheat19920313:电影名贵为“阳”,整部电影的环境也没有一个雨天全是明媚无比,但整个人却异常痛苦。
那光芒灼烧得越强烈,被堆放在黑暗处的痛苦就越庞大。
她本来就是个很脆弱的人,可这世道却要将她维持着自己正常的救命稻草一根根拔去,那最后剪掉的头发被吹进杂乱的荒地,就好像破碎的心在火炉里燃烧殆尽。
不论是那些不解事理过分冷漠的旁人、那看起来冠冕堂皇实则毫无用处的宗教、还是那看起来熙熙攘攘却“死寂无比”的小城,所有的一切都把那看起来能照到地上的阳光团团封锁。
本该普照的阳光却变得隐秘,站在下面,浑身发冷。
欧.尹:李沧东第一部,也不过是迷影以来第三部韩影,每一部都有宋康昊,我佛了...一个司空见惯的苦情故事,中间笔锋一转去讲宗教,无论是情节铺陈还是人物刻画都有较大问题。
似乎导演是为了植入对宗教的批判而刻意设置了这个在小城发生的悲剧,若这么来看,本片前一个半小时实在是充斥了大量的缀笔。
而后半程的宗教批判看似精准,实则仍浮于表面,代入到密阳语境后更觉格格不入。
宗教题材还是让伯格曼或布努埃尔去探讨比较好。
全度妍的演技是本片少有的亮点,有多处高光时刻,但仍无法引起我的共鸣。
我并不讨厌本片,只是认为它太平庸+无聊。
George:《燃烧》的时候的感受就是李沧东在刻画人和社会的幽微关系上真是叹为观止,而《密阳》无论是对于城市、社会、家庭的刻画,导演的细节做得太好了。
可能抵达了影像的某种限制,联系导演的意识,更是令人想到一些最伟大的作家。
人太卑微,再伟大的成就也只是脆弱的成就,通过作假和忘却,我们才能找到所谓真理与安宁。
《密阳》绝不是可以用“韩国式批判”来概括的对宗教的道德/规范批判,而是一种尼采式的《真理与谎言的非道德论》:在高扬的晴空下是一场庄严的游戏,这里的欢乐和拯救运行良好,没有幸福,但却有避开不幸的机制。
李沧东镜头下的就是人和她所发明出来的这个骗局的那样一种张力,割腕后的女人和燃烧的男人,都是前社会的人。
Pincent:开头那样亮色的自然光真·暖阳暗示着同宗教的宿命缘分。
儿子的事件击垮了一位母亲,在盲求了上帝之后同以前当面对自己言恶语之人也能因宗教得缘一起吃泡菜锅,那场戏全度妍拿捏得极为到位,笑得投入但始终带有一丝病态和疯狂,也预示着后来的内心崩溃被掏空。
“神怎可能在我未宽恕他人之前就宽恕他呢”,在教堂里向上帝拷问(字面意义),而上帝沉默。
一个本是无信仰者的重生、质疑和崩溃,如同往空壳里填满又被抽空一样残酷。
伯格曼、施拉德后第一次看到亚洲电影探讨上帝是否存在的话题。
李沧东太高级了,切口足够小,留白足够多,专注人物内心,相当克制,并不说透,镜头围绕角色,而抛给观众的疑问又相当沉重,那缕阳光是什么呢?
密阳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
上帝就在身边吗?
阳光能照到每个角落吗?
自我剪发也许预示着重生,身边有人,也是希望。
#FIFF13#DAY1的主竞赛场刊评分将在稍后为大家释出,请大家拭目以待了。
王怡的这篇影评,一个基督徒写这部基督教主题的电影,看了之后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要写的了。
——————————————————————http://www.artblog.cn/U/joshuawang/archives/2007/36389.html今年有两件事,使韩国的基督教受到更多注目。
一是阿富汗人质危机,二是在第60届戛纳电影节上加冕影后的这部影片。
钢琴教师申爱有婚外情的丈夫在车祸中罹难,她不愿接受亡夫婚外情的事实,带着儿子离开汉城,来到丈夫的故乡,一个叫“密阳”的小城。
在大地上的定居,似乎是对婚姻与生命意义的一种延续,或者一种捆绑?
接着,儿子的老师知道她打算投资地产,绑架并杀死了这个孩子。
到此,一个人对苦难及一切想象得出来的意义,已是可忍、孰不可忍。
近年来,韩国影视的基督教色彩渐渐浓厚,“罪”与“爱”成了最鲜明的两个主题。
如《红字》引用夏娃的故事,描写罪中的沉沦;《大长今》中的爱与饶恕,及人生的使命感,也显然脱离儒家式的氛围,与当年的丹麦名片《芭贝特的盛宴》有一比;金基德的《撒玛利亚的少女》,则以耶稣著名的“好撒玛利亚人”的寓言,来衬托一个妓女的生命挣扎。
但几乎直到李沧东这部《密阳》,韩国主流电影才开始以一种尖锐的方式与基督信仰相遇。
申爱的无望、苦毒与迷失,叫生活落入另一个孰不可忍的深渊。
直到偶然走入一间教会,在信徒与赞美诗中号啕大哭。
镜头一转,申爱第一次在电影中笑了,她从认为一个基督徒“你真可怜”,到欢喜地说,我现在相信“每一缕阳光中,都有主的心意在”。
一天在路上看见凶手的女儿在街角被人殴打,她犹豫片刻,开车走了。
当申爱回家诵背主祷文“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人的债”,她感动不已,决意探访监狱,去告诉杀子仇人,上帝的爱使她原谅了他。
影片在此时陡然转捩,隔着玻璃墙,那个凶手平静地说,感谢上帝,他已赦免了我的罪,我也成了一个基督徒。
申爱僵住了,一出监狱,便在阳光下昏厥。
她一生的怨恨这才被更深地激发出来。
她对生命的质疑,不再是“为什么我要遇上这些痛苦”,而是“我还没有原谅他,上帝凭什么原谅他”?
扮演申爱的女主角全度妍,以平安喜乐和歇斯底里的两种生命情景,为韩国电影斩获了最近20年来唯一的国际影后。
申爱怨恨的对象,从苦难转向了信仰。
她在教堂故意嘶叫,她用“都是假的”的流行乐替换布道大会的赞美诗,她引诱牧师,她朝着深夜聚集为她祷告的信徒家里扔石头,直到割腕自杀。
这部电影在质疑韩国教会的世俗化,指控“廉价的福音”并未给许多基督徒带来真的救赎吗?
最后一个镜头,申爱从精神病院回到家中,在宅院中剪头,镜头定格在她脚边一个角落,一个破烂却有阳光照着的角落。
想起牧师妻子在店里向她传福音时,说每一缕阳光都有上帝的爱。
申爱跑到一个光线很强的角落,转头问,那么这里有什么。
最后这个镜头,延续了这个问题,经上说,“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
那么一个破烂的角落,就算被阳光照着又怎么样呢。
对此时的申爱来说,就算明天太阳照常升起又怎么样呢。
刚好看到杂志上有篇李沧东的访谈,题目是“我不相信幸福”。
关于饶恕,在这半个世纪韩国的宗教复兴中,有过两个类似的著名故事,构成了这部电影质疑与探讨的一个时代背景。
一个例子在60年代,一个富有的韩国寡妇,独生子被杀。
她经历挣扎之后,去法院要求释放凶手,并表示愿意收他做儿子。
她也写信恳求总统特赦,最后凶手被特赦,一时震动韩国社会。
当时美国总统约翰逊也致信这位夫人,称她是全世界最伟大的女性。
另一个例子在90年代初。
朝鲜女特工金贤姬,为破坏汉城奥运会,于1987年11月28日奉命炸毁大韩航空858次航班。
机上115人全体罹难。
金贤姬在狱中忏悔认罪,被判死刑后,狱中牧师带她信主,为她施洗。
1990年4月,总统卢泰愚发表全国电视讲话,宣布特赦这位26岁的女恐怖分子。
没有这一连串的饶恕与和解,就难有今日的韩国社会。
导演要质疑的,其实不是这些更新了韩国历史的真实见证;而是一个罪人的悔改,一个受害者的饶恕,真那么容易吗?
常听人说,圣经教导人有信心就能得救,这太轻便了。
但一个信字,谈何容易,不然你来试试。
申爱的故事,显出救赎的艰难,实在难到人的任何努力都无能为力。
林语堂曾在自传中说,有三种基督徒,一种因犯罪而悔恨,渴望免于良心的责备。
一种因痛苦而需要安慰和逃避。
还有一种,他们了解自己所信的为何,然后真心信靠所信的那一位。
林先生说,前两种都可以是信仰的开端,却都还不是真的信仰。
在这部电影中,那个面对受害者毫无悔恨的杀人犯,正是第一种。
耶稣说,圣灵来了,要叫世人“为罪、为义、为审判,自己责备自己”。
没有真悔改的平安,不是真平安,只是精神的按摩和灵魂的桑拿。
而申爱似乎是第二种,她以饶恕作为在被饶恕者面前一个胜过苦难的高台。
因此当对方说他也相信上帝时,等于破碎了她自以为义的假象,令她从饶恕的心堕入怨恨的谷。
因为同样的,没有真悔改的饶恕,也不是饶恕,而是高高在上的傲慢。
耶稣说了一个比喻,一个人欠一千万两银子,主人免了他的债。
他出门遇见欠他十两银子的同伴,却狠心把他下在狱中。
所谓饶恕,就是承认自己欠的一千万两蒙了赦免,于是甘心情愿免去别人所欠的十两。
所谓饶恕,就是看见上帝的恩典,于是主动放弃处置过错方的权利。
所谓饶恕,就是靠着信心的搀扶,可以胜过处境,选择不再活在过去。
于是每一天都可以是新生命的开始,每一缕阳光都可以有意思。
记得去年在一个夫妻小组中,有三个问题,第一,小时候谁教导过你最多关于饶恕的事?
第二,小时候最记得一次说“我错了”的经历;第三,在现实生活中,有谁是你饶恕的榜样?
可怜啊,我的回答竟都是没有。
除了“忍字头上一把刀”,我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饶恕。
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令我痛苦的从来都不是苦难,而是我是否配得上这苦难。
若我遇见一个申爱,我不会说,来,跟着我做一个祷告,你就可以得救。
我会说,从来赞美都发自死荫的幽谷,从来信心都降在独自一人的旷野。
Are you ready?2007-10-24
《密阳》上映不久,韩国人质事件震惊世界,23名韩国基督徒在阿富汗传教时遭到绑架。
导演李沧东单刀直入:韩国信教的人自己不会意识到,一般人觉得他们那种传教的方式有多么奇怪。
《密阳》表现出来的信徒的状况,和阿富汗的人质事件有一定的关系。
迅哥曾言:“对人唾弃的结果是信用仙人。
”李沧东推崇鲁迅,他对宗教的怀疑和拷问,经过绿色三部曲的试探与铺垫,在《密阳》里达到了高潮。
申爱(全度妍饰)带着孩子来到已故丈夫的家乡密阳:
这个阳光密集、民风淳朴的小城,除了如传销般不容分说的传教者和追求者偶尔令她不快,几乎无可挑剔。
不料,密阳最终成了她的伤心地,失去爱子的痛苦扼住了她的咽喉,呼吸都很困难。
对宗教敬而远之的她,跑到教堂尽情宣泄内心的苦痛。
信仰上帝、唱圣诗、教友聚会、祈祷……申爱成了幸福的祥林嫂,逢人就说上帝拯救了她苦难的灵魂。
在牧师的鼓励下,她决意响应上帝的教导,原谅杀子仇人并爱他。
到监狱向杀子凶手传递上帝的爱和恩惠,发现凶手已通过忏悔得到了上帝的救赎,内心相当平静,她的原谅无足轻重。
祂比你先到黑格尔说,密涅瓦(智慧女神)的猫头鹰到黄昏才会起飞。
于申爱而言,罪恶能够如此轻易地获得赦免,意味着偶像的黄昏。
申爱在教堂里似乎要敲醒沉睡、昏聩的上帝,观众为之泪奔:
牧师经不住诱惑,青天白日与申爱在野外苟合,申爱眼不错珠地望着苍天:
看清没有看清了吧?
牧师慌忙起身,说好象上帝在看着我们。
申爱再一次感到呼吸困难,翻江倒海似的恶心让她呕吐不止。
申爱对上帝的怀疑、信仰和令她作呕的整个过程,被全度妍演绎得丝丝入扣,成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荣膺戛纳影后的韩国女演员。
饼脸大叔扮演喜欢申爱的男子(我咋就这么喜欢这个演员呢),象征沉默的大多数:
尽管他们好心、爱帮忙,甚至爱你,但每到关键时刻都没能帮上忙,有时还越帮越忙。
因为真正能帮到你的只有你自己。
片尾,饼脸叔替申爱端着镜子,这回总算帮了个忙。
你我皆凡人,先把这辈子整明白,什么此岸、彼岸,姥姥!
影片第一个镜头是蓝天白云:
最后一个镜头是地面上的阳光:
导演的寓意呼之欲出:人生的意义不在天上,而只存在于现实生活。
只有演技还可以
女主角演技真心不错,其他真没看出来有什么好的。
1.疼;2.看到她如此恸哭,你还好意思说上帝存在吗?
当普通的救赎片去看的,没想到这么丰富、残酷,非常震惊。监狱一场短短几句话道明信仰从建立到突然坍塌的过程,实在久久难忘。给上帝献出自己前,应该不做任何要求吧。韩国作为资本主义已经相当发达的一个国家,基督教普及率也非常高,其实挺难判断李沧东的态度,最后有点“上帝就在身边”的意思
闷……没什么感觉 演技没话说 但是故事……
小惊悚,很不喜欢。
在时光的琴键上弹奏往昔在似睡的呼噜中沉醉爱意在仁慈的心田上种植私恨在友善的颂歌里麻醉痛苦在不伦的肉欲中呕吐灵魂在滴血的伤口上求得生存在闪耀的太阳下寻觅阴影在上帝的注视中坠入地狱在蔚蓝的天空下仰望生活在泛光的镜面里平视命运
我倒觉得《今天》更好看一点。
最后一个定格的镜头什么意思?
彭浩翔的极力推荐下我看了。觉得,人的伤口只有自己才能医治~
慢
就这?和《燃烧》完全不一个级别的。出来一个宏大主题的外壳,啥也没有…
Realism. The plots are not so twisted but extremely emotional. Do-yeon's performance was incredible.
通篇的悲痛让人厌烦
她把唱片塞进碟机,“都是假的”的女声在集会上空响起。她衣冠不整地躺在杂草丛中,心满意足地蔑笑上帝。宗教是什么,是寄托,是安放,还是完不成的救赎。人可以自以为是仁爱的圣主,到头来还是连自己都放不过。记得sky曾在教堂问我,你可知道密阳。戛纳影后全度妍,不漂亮却有别样的感觉在里面。
胸闷。。。。。
看完本片没死的都是英雄!!!
今年才看到李沧东,《燃烧》第一部,密阳二,《绿洲》三,实在相见恨晚。像《薄荷糖》的倒叙结构那样来看他的作品轨迹,密阳虽然影像上的粗砺生活质感不及《绿洲》,但文本层面的批判性和人物刻画依然是最一流的。宗灿是史上最暖备胎了吧,他是冰冷神权支配的小镇上人性最为闪光的时刻。
1.影片充斥着对宗教/人性的质疑与对信仰崩塌/人性险恶的恐惧,与其将《密阳》的核心所指理解为宗教,我更倾向于是“人性”的剖析探讨,及女性自我意识的反面展示。申爱深爱丈夫,在丈夫去世后凭依对他的“爱”来到他的故乡;申爱疼惜儿子,在儿子遇害后又将自己交付于上帝。一味的逃避、自欺最终引致内心堤防的沦陷和坍塌。“密阳是个怎样的城市?跟其他城市没什么区别,人生活的地方哪都一样。”2.“我都没有原谅你,凭什么上帝要替我原谅你?”所谓“宽恕”如若只能成为单方面的心理慰藉,那信仰便是单薄且作用瞬时的。神本身的虚无,并非指没有造物主,而是没有人格化的是非审判。3.结尾定格在庭院角落的私密阳光。申爱没有获得真正的救赎,但她的生活有了一点点的希望。4.全度妍演技绝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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