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拍什么样的电影?
为什么拍?
为了简明扼要,我的回答如下:从我写的剧本中自然而然地绽放的电影,纯粹、简单、必要的电影。
然而,我觉得这个答案还不够,所以我想尝试解释一下《闭上眼睛》(Cerrar los ojos,2023)可能包含的一些内容,尽管我很清楚,要做到这一点我必须深入到概念的领域。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阐明我的意图,我的意图当然是好的,尽管众所周知,通往地狱的道路往往是由好的意图铺就的。
我的印象是,除了情节细节之外,这部电影想要向观众描述的故事围绕着两个密切的主题:身份和记忆。
两个朋友的记忆,他们曾经是一名演员和一名电影导演。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人完全失去了记忆,以至于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曾经是谁;另一个人正在尽力忘记,但尽管他把自己隐藏了起来,他发现过去和过去的痛苦仍然困扰着他。
记忆,也包含在电视档案中,电视媒介与其他媒介一样,代表着当代将人类经验转化为有形记录的冲动。
简而言之,记忆就是电影摄影师的记忆:这些拷贝被保存在铁皮棺材中,远离看着它们变得栩栩如生的电影院,成为特定故事的幽灵,被视听篡夺了社会性。
记忆如今已久,就像写下这些文字的人的记忆一样。
融合了所有这些特征的故事,一半来自于生活经验,一半来自想象。
我的所有电影剧本都是由我创作的,因此,我们可以很自然地认为,它们所涉及的主题与我在生活中最关心的问题和兴趣有关,属于诗的艺术,在诗的艺术中,看电影的体验(这一点我怎么强调都不为过)本身就成为了主角。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闭上眼睛》中,两种不同的电影风格交织在一起:第一种是古典风格,在气氛和人物方面具有幻觉主义(illusionist)的标准;第二种是现代风格,与现实紧密相连。
或者换一种说法,存在两种故事:一种故事在传说的庇护下浮现出来,所描绘的生活与其说是它本来的样子,不如说是它应该的样子;另一种则是漂迫不定的当代故事,在这种故事中,记忆和未来都不确定。
来源:Presskit翻译:Pincent
B7.8/10中途果不其然闭上了眼睛睡了一会,不过影响不大。
整体瑕不掩瑜,值得一看。
这部片毁誉参半也不奇怪,毕竟和前期的杰作相比不同。
情节比较有趣,即便谈不上新颖。
依旧是一个谜团贯穿,通过考古回溯,彰显出时间的张力。
仍涉及到信仰,在本片中借助直接的执意求索,奇迹始终悬置隐身。
模棱两可一直持续到结尾昭然若揭却戛然而止的一刻,如《南方》。
视听风格上有变化,除了现代感增强,还有频繁的平实对话掩盖了神秘的气息。
仍有处理不佳的地方,古今割裂、连接生硬,冗长造势,有设计感。
不可否认有一定噱头,依旧蕴含着一种力量,尽管有造作之嫌。
这部作品不仅是影中影,更是直接的元电影。
戏和戏中戏的互文:主人公寻旅,父女重逢。
某种程度上。
这是对电影有着信仰的人拍的关于迷影之旅的电影,“电影的奇迹再德莱叶后就不存在了”发人深思。
戏中戏的情节总让我莫名想起《小径分叉的花园》:神秘的中国祖先,神秘的手势,花园里的国王,遥远的东方亲戚。
同样是寻人之旅,阔别重逢又戛然而止的剧情,似乎是加长版的《胭脂扣》。
情节有点像锡兰,还有安哲的公路片尤利西斯。
ps.两个男主一个像卡尔维诺。
一个像海明威。
海报像《假面》。
几个感动时刻:结尾闭上眼睛,两个男人应和唱歌。
2025.4.12于小西天ps.逆天大乌龙,放成了《亚利桑那之梦》,zlg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CurzonSoho#LFF #Create 伦影节第二十二场,目前最佳。
一部讲述时间的电影,而电影也恰恰是时间的“游戏”。
开场和结尾出现的两面雕像是罗马神话中的时间之神雅努斯,一面看向过去,一面看向未来,是开始也是结束,我们仿佛被拉进时间的洪流中,感受着由导演构筑起的时间漩涡。
究竟是现实映照了电影,还是电影引导了现实。
剧情上,刚看开场非常担心这种烂俗的剧情会无法有一个好的收尾,但看到拿出胶片灯光熄灭那刻我悬着的心也才放下,感慨导演果真不会让人失望。
最精彩的就是这个结尾了,以时间串起了所有的记忆元素,火车进站的小本,关停的影院,电影海报,胶片,放映机,钢琴曲,双人对唱记忆中的歌曲和绳结等。
影片戏内外与观众三方的对照明显,QiaoShu听着钢琴曲,Gardel看着电影,而观众也看着电影,QiaoShu唱个歌谣,Gardel也跟Miguel唱着歌,而在你心中是否有想到什么?
视觉上,大量的固定镜头和摇镜头,缓慢拉近很多,像是对角色内心的一种侵入,最喜欢的镜头是脸部特写镜头,出现的时候不多,但每场都极为重要,角色对于形而上的探讨都似乎在次镜头下。
结尾处还有一场手持的前跟镜头,把他内心的起伏表现的很好。
光影上户外的自然光一般,但是室内的光影做的太好了。
还有结尾处幕布的光线反射到角色的脸上,那一幕也同样映射了坐在影院中的我们,我们也同样经历了这一切。
听觉上,开场的钢琴曲非常轻盈,后期的“悬疑”部分的弦乐也处理得很好,在到后期由于元素多了,也采用了交响乐,而到结尾时则是舍弃了华丽,以较朴素的形式呈现。
整体台词效果很棒,就这样导演在开场还给大家在Intro道了个歉。
今年看了两部最喜欢的片子都是在这个破影厅…真的是闹心。
顶上的灯真的就不能控制关掉吗?
Victor做Intro
豪横……全部免费发
《闭上眼睛》这部电影是著名的西班牙传奇导演维克多艾里斯睽违三十年创作的文艺长片,一经放映就引起了巨大的反响,许多电影从业者献上了自己的高度肯定,被世界权威电影杂志电影手册评为2023年度十佳电影第二名。
但是,闭上眼睛仍然是一部小众电影,它的特殊风格和近乎笨拙的叙事表达在今天这个快餐电影时代劝退了许多观众。
在我看来,闭上眼睛是一部值得许多人去铭记的经典,电影所传递的价值与理念或许时代亟需已久。
尽管《闭上眼睛》是一部纯粹的西班牙语电影,它的第一句台词却是中文,这一度让我怀疑是不是看错了电影。
电影的开头是主角在多年前拍摄的电影片段,片段名字叫做悲伤的国王,电影的全名叫做告别的凝视,讲的是一位有钱的犹太老人请求一位男人前往中国上海寻找并带回他与一位上海女人所生的女儿巧舒,这也是电影告别的凝视的主线。
电影片段结束后便是主角米加尔参加一档电视节目讲述多年前失踪的挚友,他也是告别的凝视的男主角(即那位前往上海的男人),他在电影拍摄时走出片场,不知所踪,之后没有人见过他,这也导致了电影拍摄的中止,也是米加尔心中从未解开的谜。
在马德里米加尔除了参加电视节目还与安娜的女儿见了面,见到了当时告别的凝视电影剪辑师,他到现在还保留着未完成的电影胶片。
米加尔还与年轻时他们共同的女友会面,她已经移居到了阿根廷。
看到昔日的故人故事,米加尔感受到了时间的力量,他对阿雷纳斯的不辞而别依旧难以释怀。
时光荏苒,昔日的年轻导演已经变成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年人,米加尔在西班牙的一个偏远沿海地区隐居,过着自给自足的田园生活,平时就是靠写一些小说和翻译英文书籍为生。
那里还生活这一对窘迫的年轻夫妇与一位年龄与米加尔相仿的中年人,他们习惯和享受那样的生活,他们其乐融融,像一家人一样。
白天,米加尔会和年轻男人出海捕鱼,他从不追求过多,常常将细长的小鱼塞进红色小桶里就算结束。
但这种日子或许不会长久,上面的警局已经来过多次,他们的居住是非法的,这块土地并不属于个人。
如果不是那通电话,米加尔或许会带着一丝疑惑与遗憾离开人世。
一位名叫罗曼(音译)的疗养院女护工告诉米加尔失踪的阿雷纳斯就在她的疗养院里。
米加尔带着兴奋前往了那所疗养院。
经过一番确认,那个人的确是阿雷纳斯,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他的随身物品就是在拍摄告别的凝视里中国小女孩的照片(仅仅就是一个电影道具)。
米加尔很高兴却也很失落,他找到了昔日的老友,老友却不认识他。
米加尔想唤醒阿雷纳斯的记忆,他做出了一个令众人匪夷所思的举动,他决定让阿雷纳斯观看那一部未完成的电影。
当年老失修的电影院再一次有了观众,阿雷纳斯,安娜,节目制片人,护工们……当尘封多年的电影胶片第一次在银幕上放映,阿雷纳斯看着电影里的画面,似乎想起了什么,于是,闭上眼睛。
至此,电影结束。
闭上眼睛这部电影可以说是维克多写给电影的情书,也是他对这么多年淡出影坛的回应。
失踪的演员以及多年未执导电影的垂暮电影明显就是维克多对自己的写照。
电影是维克多年轻时的事业,是值得期待的美好事物。
然而电影再美好也不是一个人的生活,我们可以在影像中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却还是要面对冰冷的现实。
至今我们都不知道维克多放弃电影的原因,但从这部自传电影里能看出些许端倪。
维克多因为不爱电影才远离电影吗?
当然不是。
在这部跨越了几十年时间的电影里,维克多仍然在像我们诉说一项真理,最简单的影像会带来最深厚的力量。
正如电影中几位老人在观看告别的凝视时会为此流泪。
在今天这个物欲横流,人们无法传递真情的时代,维克多艾里斯不合时宜地交出了一部笨拙的“老”电影,但我相信仍然会有许多人被电影所感动,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所以,闭上眼睛,让记忆开始流动。
献给所有爱电影的人。
选这部来跨年太对了,它唤醒了本西语人影迷沉睡的记忆,或许我也完全可以闭上眼睛看完这部电影,因为这部电影的演员绝大部分来自西班牙和阿根廷,他们讲着我最熟悉的两种口音的西语。
然后,我就要开始我的碎碎念了!
三年多以前我开始学西语;五六年前我跟我最好的朋友在学校里偷偷一起看安娜·托伦特主演的《死亡论文》;十几年前阿根廷电影《谜一样的双眼》上映,看到《闭上眼睛》这部西班牙电影的演员表里有前者的女主演索蕾达·维拉米尔我便好奇这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三十几年前维克多·艾里斯拍完了他的上一部电影《榅桲树阳光》;四十多年前艾里斯拍了他的第二部长片《南方》;五十多年前艾里斯拍了他的第一部长片《蜂巢幽灵》而我在《蜂巢幽灵》里认出了《遗忘诗行》的男主角,这两部电影分别记录了他的青年和老年,这次这位演员也来客串了,而《蜂巢幽灵》应该也是安娜·托伦特主演的第一部电影,当时她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看到《闭上眼睛》里五十多岁的她我不由得震颤。
我以为这些东西只有我知道,只有我在意,不曾想他们有一天会出现在同一块银幕里。
这些电影的主创也没有忘记这些落了灰的电影,哪怕电影的介质从赛璐珞变成了数码(图片里的放映机算是这个时代的老古董了);或许西班牙人和阿根廷人也还没忘记那些造成大面积失踪的“幽灵”,从《蜂巢幽灵》或者更早以前,他们就探索出了自己的方式来记住历史的沉默。
我后来才知道艾里斯出生在巴斯克地区,不知道在他去马德里学习电影之前是不是在巴斯克地区长大的,有了这样的猜想以后,我很好奇如果没有那个西班牙曾经讳莫如深的存在,他会不会使用巴斯克语拍电影呢?
当然他也不一定生长在巴斯克地区。
艾里斯说来也算是传奇导演了,《闭上眼睛》是他暌违电影长片三十余年的首部电影,在此之前他只拍了三部电影长片,并且他当时拍电影的频率大概是每十年一部。
但他的第一部长片《蜂巢幽灵》就留名影史了,不过我也不知道它在西班牙是什么地位的电影,虽然我有印象它确实被评为影史级别的电影。
国内的西语专业教科书提到西班牙电影大师一般都会第一个提到阿莫多瓦,但我其实没见过它们提到艾里斯。
我在知道国内一些电影教科书提到法国新浪潮时不太在意里维特以后,隐约觉得艾里斯恐怕也不会被这些教科书在意。
不过如果没有阿莫多瓦,我确实也不太可能遇到上述电影,他的电影也非常好,我几乎看完了他的所有电影,他确实也非常适合作为西语电影的入门导演,在技术、人文关怀、民族特色和知名度上他都无愧于此。
我还发现了一个关于“眼睛”(los ojos)的挺有意思的西语电影彩蛋,并且这应该不是创作者的有意而为之。
艾里斯的《闭上眼睛》是一部艺术电影,而90年代的《睁开你的双眼》则属于西班牙电影最常见的悬疑类型,它的导演正是《死亡论文》的导演亚历杭德罗·阿梅纳瓦尔,《死亡论文》的两位男演员费雷·马丁内兹和爱德华多·诺列加也都有出演《睁开你的双眼》,前者主演过阿莫多瓦的《不良教育》,后者主演过我和最好的朋友在学校里一起看的另一部电影《烈焰焚币》,那是一部阿根廷电影。
说到阿根廷电影,前面说过的《谜一样的双眼》正是阿根廷电影,它很可能属于不少中国影迷接触到的第一批阿根廷电影,它是十几年前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大家早年更关注奥斯卡。
不幸的是,艾里斯的《闭上眼睛》似乎被卷进了2023年戛纳电影节的丑闻,对于这种看一部少一部的老导演执导的电影,戛纳电影节的总监福茂却把它偷偷拎出了主竞赛单元,并且又为了防止艾里斯把新片带到其他电影节(艾里斯也收到了其他电影节的邀请,如果不能进入戛纳的主竞赛单元,他原本还可以有其他选择),他在并没有跟导演和片方沟通确认的情况下把这部电影放到了“戛纳首映”单元,此后缺席了自己新片首映的艾里斯发布了一封公开信说明了以上的情况。
而这一届戛纳确实也塞进了不少话题爆炸还自带新闻的电影,不正眼瞧话题绝缘的老派电影对福茂来说确实不是什么稀奇的操作。
或许这部电影真的非常老派,但对我来说,它的观感极度舒适,里面有我熟悉的演员,熟悉的说话方式,有失踪和寻人的经典主题,虽然连接它们的不是黑色电影和侦探小说而是艾里斯创造的一部不存在的电影。
或许因为主题,或许是因为年龄,我感觉艾里斯似乎选用了比他早年稳健得多的手法,这也很自然,失踪-访谈-对话-正反打。
但奇怪的是我也想不起来他以前会如何表现这样的情境了,我只记得他以前的电影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戏中戏的段落,但是《闭上眼睛》的序幕并不是这样的,恰恰是因为这样的不一样让全片晕不开的铜绿在2020年代显得异常珍贵,因为艾里斯虽然选择了“往后看”——比如复刻《赤胆屠龙》的一个场景,并且他似乎在电影里解释了的他在影迷的视线中消失的原因,但是他的镜头也根本不逃避演员身上岁月的痕迹,同样他也不掩饰自己暮年已至的老迈,这些就像《闭上眼睛》里那部不存在的电影中的古罗马双面神雅努斯的神像,一面看向过去,一面看向未来。
这是我第一次完全地预感到了一部电影结束的时间与方式:在那个瞬间,我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出于某种无法说明的原因。
我感到非常幸运,2025年开年看的第一部影片便如此喜爱,也许这预示了接下来一年我将有机会看到更多这般动人的电影。
不得不说,我被开头骗住了——如此鲜明的胶片质感与古宅中昏暗的打光,我的脑中立刻想起了安哲与塔可夫斯基,连同他们冗长的对白和平淡的情节,那是一个逝去的大师时代最后的荣光。
为此我做好了准备,迎接即将来临的漫步与沉重。
然而,当镜头定格在男主角离开“忧伤国王”时,画外音响起,随机镜头切成了完全的数码质感。
在那一刻我受到了极大震惊。
因为,我不理解,明明是我天天见到的场景和人,明明是我无时无刻不在呼吸的空气,为什么那几秒前甚至充满腐朽气息的过时画面更加真实和熟悉?
在那个瞬间我完全被暴露于一种当下的虚假之中——就像维特根斯坦所说的,一个由于过于光滑而无法行走的冰面。
我意识到一件事情:数码相机在描绘现况但那不是真实,胶片在记录虚假的场景但那是真相;所有真正意义上的纪实之可能发生在物理介质上,因为它们能够带来肉体实在的感觉。
我脑中出现了一个人对着光检查胶卷的画面,以及戴锦华一场讲座中关于胶片作为电影本体的声音。
真实随身携带着尘土的气息。
如果有人不明白阿彼察邦在《布米叔叔 (2010)》中展示的电影时间(cinematic time),他应当来体会这个瞬间。
进入数码拍摄后剧情主要围绕导演寻找失踪的男主角展开,显然是影片中未完成电影的转写。
这一发展毫无意外,各处片段也仅仅琐碎日常,离不开一个老人对于回忆的追念。
当我开始觉得一切平凡而可预料时我突然意识到,这大概就是我们时代电影的气质——缺乏物质感的数码相机某种程度上也能将电影从大师一般的沉重中解放。
很难想象张律的《福冈 (2019)》如果使用胶片拍摄会产生怎样别扭的质感,其轻盈大抵正来源于二进制对现实的简化。
这个时代正在以各种方式给虚构提供空间。
影片中段部分虽然相对没有波澜,但还是有一些动人的片段给我留下很深印象,它们主要关于女儿Ana。
导演与她在咖啡馆的对话让我第一次感受到景别的力量。
他们在谈论男主角如何从女儿生命中缺席。
一段平常的中近景。
她说起自己不知道怎么和儿子提起父亲,而现在,即使电视上放他的电影,自己也不会再专门去看了。
她又说道,电影中的他总是很陌生,自己认不出他的脸,因为他们总是打电话,所以她能认出他的声音,但他的脸是陌生人的脸。
她到现在也没有他的任何东西,除了一个娃娃,那是他在她5岁的时候送给她的,那时她并没有认识到这是自己从他那儿得到的唯一一个礼物。
镜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切到了特写。
充满屏幕的是一张有深深皱纹的面孔,带着也许释然也许悲伤的眼神,微笑地说着五十年前,孩童时代的事情。
那样久之前的事情和不知如何处理的伤痛,同特写静距离逼迫性的张力一起,展现出极致的脆弱,让人心痛地无法呼吸。
还有炉火旁弹琴的Lola,导演和男主角曾经的女友,让提有献词的书流落在二手市场,忘记了他最喜欢的歌,却还是因为回忆的悲伤与沉痛唱不下去。
影片的最后导演找到了失忆的男主角,想到放映那部未完成电影也许可以唤醒记忆。
他激动异常,即便周围的人不抱希望。
我很明白那种激情,那种孤注一掷的自欺,所以我也熟悉当放映真正准备开始时,导演对于面临真相的恐惧。
因为放映根本就不是关于恢复男主角的记忆,从来没有人认为这件事有可能。
这太过真实。
但当放映员面对彷徨的导演说了这句话时,我的眼泪无法抑制地流了下来:Just do it, for fuck sake. 谁在乎男主角看完电影会不会想起任何事情——这从来都不重要。
不要再找借口了,那部未完成的电影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一部分自己,现在,他妈的,给我把它拿回来!
那部电影始终是属于你自己的,哪怕现在没有胶片放映机,哪怕那些剧情和台词早就过时很久,只要它足够好,所有人都会被打动,而这就够了。
一部影片所能承载的事物是复杂的。
疗养院的嬷嬷被影片中的真情打动了;走在前沿的主持人和医生也许像我一样被胶片的古典气质打动了;Ana看向旁边的父亲,因为她早就释然了;导演终于了却自己心愿了;而男主角再也无法否认了,因为那就是他,带着所有的毁灭和美好,所有的过去都是他。
如同胶片和数码都是电影一样。
It’s overwhelming, so close your eyes. 但这次他没法视而不见。
近年来很多片子被称为“给电影的情书”,比如《巴比伦 (2022)》。
然而一个媒介需要这种赞歌就意味着其生命力已然丧失,但明明不是如此,无论无声有声,胶片数码,像本篇这样的电影一直在证明,电影从来不需要这种玩意,反而是观众需要做好无法承受闭上眼睛的准备。
Ayeen Forootan谈《闭上眼睛》(本文发表于独放公众号)
维克多·艾里斯的《闭上眼睛》以1947年法国乡村的美丽秋景开场:一座虚构老宅(名为“Triste le Roy”)在背景中平静可见,周围是巨大的花园,在花园的一角有一座双面雅努斯(Janus是罗马人的门神或保护神,具有前后两个面孔,有“双头雅努斯”的说法,雅努斯是起源之神,执掌着开始和入门,也执掌着出口和结束,同时又被称为“门户总管”,象征着世界上矛盾的万事万物)的半身雕像单独浮现,其一张脸是一个回首过去的年轻人,一张脸是一个展望未来的年长的大胡子男人。
在这个场景中,我们看到一位名叫法兰治先生的私家侦探与列维先生见面,列维先生是一位富有而多病的老人,我们知道他打算雇佣法兰治先生寻找他在上海失踪的女儿。
但就在两人进行了大约十五分钟的一对一对话之后,当侦探接受任务并走出豪宅时,我们才通过画外音意识到,我们正在观看的只是一部片中片(名为《告别的凝视》[The Farewell Gaze]),而法兰治则是由胡里奥·阿瑞纳斯(何塞·科罗纳多[José Coronado]饰)扮演的角色,他是一位著名的西班牙演员,在1990年失踪,杳无音讯,引发了众多猜测。
接着,我们来到了2012年的马德里,这部未完成的电影的导演、胡里奥的多年好友米格尔·加拉伊(曼诺罗·索洛[Manolo Solo]饰)即将参加一个电视节目(《悬案》[Unsolved Cases]),这个节目试图在二十二年后再次让胡里奥的迷案成为焦点。
这件事最终让米格尔陷入了记忆和奇遇的迷宫中,他竭力想弄清楚胡里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真的死了吗?
他是否像一位阴谋论记者所说的,卷入了一起与当局有关的致命事件?
还是他只是用自己的明星身份换取了宝贵的匿名状态?
有一点事肯定的:虽然从叙事上讲,寻找胡里奥的想法为这部慢热惊悚片提供了平行的(甚至是辅助的)驱动力,但我们仍然可以轻易地期待,在艾里斯手中,《闭上眼睛》将逐渐从对谜团的调查转向了更宽泛的内省调查。
艾里斯将类型片诗意化的高超技巧(1973年的《蜂巢幽灵》[The Spirit of the Beehive]至今仍是欧洲艺术电影美学中融合恐怖元素的最佳范例之一)以及他细腻而耐心的叙事手法,造就了一个宏伟的关于自我发现的故事,塑造了对生命与死亡、爱与友谊,以及时间、记忆、遗忘和追忆等哲学困境的细致反思。
《闭上眼睛》的主要结构是米格尔与其他角色之间一系列冗长的一对一对话,这些对话通常在不同的室内进行,以强调私密性和亲密感。
《闭上眼睛》以一种让演员的演技自然流露的方式处理场面调度,这对烘托整部电影的迷人氛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从书籍到照片,从档案片段到电影海报,甚至还有几首协助米格尔进行(私人)调查的歌曲,艾里斯利用了大量不同的材料,以独特的视觉方式和平静的叙事分配,对过去的政治、逝去的爱情,以及也许最重要的,对电影史本身进行了非常具体的考古:米格尔曾经出版过一本小说,其书名“废墟”与其明确地遥相呼应,这的确并非偶然。
这种考古学也通过艾里斯巴洛克式的明暗对比(不同的明暗色调与影片中的基本概念[出现、消失、可见与不可见]以及优雅的构图[特别是他随机的“框中框”构图])巧妙地表达出来。
无论是通过查理·卓别林(Charlie Chaplin)的《凡尔杜先生》(Monsieur Verdoux,1947)和尼古拉斯·雷(Nicholas Ray)的《夜逃鸳鸯》(They Live by Night,1948)的电影海报,还是通过对霍华德·霍克斯(Howard Hawk)的《赤胆屠龙》(Rio Bravo,1959)的直接致敬(在罕见的超过两个角色对话的场景中,米格尔和几个朋友唱着“我的步枪、小马和我”[My Rifle, Pony & Me]),《闭上眼睛》无可否认的迷影色彩和范围都与艾里斯完美契合:他本人可以说是消失了,或者至少有点像是隐居。
这部电影是导演继1992年的纪录电影《榅桲树阳光》(Dream of Light)之后,时隔三十一年后推出的首部长片,也是他借助对电影的欣赏重新审视人生意义的绝佳载体。
不过尽管艾里斯对媒介有明显的暗示,《闭上眼睛》本质上仍然是一部元电影,必须同时将其视为事实与神话、真实与虚构、现实与影像的分化与重叠;他的作品与米开朗基罗·安东尼奥尼(Michelangelo Antonioni)的《奇遇》( L'avventura,1960)和《放大》(Blow-Up,1966,带有一定的希区柯克风格)之间的微妙内涵联系可能也会引起观众的兴趣。
在影片的倒数第二场戏中,米格尔终于举办了一场高潮迭起、感人至深的私人电影放映(这也可以看作是《蜂巢幽灵》中艾里斯为孩子们放映詹姆斯·惠尔[James Whale]1931年导演的《科学怪人》[Frankenstein]中难忘场景的写照),在放映员兼档案保管员、艾里斯的老朋友马克斯(马里奥·帕尔多[Mario Pardo])面前,他怀疑但带有善意地断言:“你认为电影能带来奇迹吗?
饶了我吧!
自从德莱叶去世后,电影中就不存在奇迹了。
”这句话很适合艾里斯在《闭上眼睛》中的创作:导演让我们对电影的美丽、神秘和魔力保持信念,在遗忘中不断追忆。
它在死亡面前提供了一种非常特殊的不朽之感,如此,我们就可以像雅努斯一样,将目光投向电影的过去和未来。
原文:https://inreviewonline.com/2024/08/20/close-your-eyes/翻译:Pincent
电影伊始便伫立着同时面向过去与未来的雅努斯。
雅努斯是博尔赫斯笔下反复出现的意象,一体两面。
El otro,el mismo. 现实与虚幻、记忆与遗忘、生与死、名字与身份,万般相悖相同于此汇聚。
影片开头和结尾均出现的半身雕塑,仿佛某种纪念碑。
“这是他命运的正反面。
”维克多曾想改编博尔赫斯的《死亡与罗盘》和《南方》 。
事实上,《告别的凝视》充满博尔赫斯的气息。
例如“悲伤的国王(Triste le Roy)”就是《死亡与罗盘》里废弃的别墅:天色渐黑,他看到 悲伤的国王(Triste le Roy) 别墅的矩形望楼。
几乎和环绕在它周围黑色的桉树一样高。
他想着,离那些寻找名字的人期待已久的时刻只隔着一个黎明和一个傍晚了(一道古老的光耀在东方,另一个在西方)。
他懒得再去打开或者半开那些窗子了,因为外面总显示着同一个荒凉的花园,只不过是从不同的高度和不同的角度罢了;屋内,一些罩着黄色套子的家具和一些用塔勒坦布包起来的枝形吊灯。
一间卧室让他停了下来;在这间卧室,有一只瓷瓶,孤零零地插着一枝花;稍一碰,那往岁的花瓣就陨落殆尽。
在第二层上,在最高一层上,这房子像是无限的并在不断增大。
这房子也没那么大,他想,使它显得大的是阴影、对称、镜子、漫长的岁月、我对它的陌生、孤寂。
一道生锈的铁栅栏环绕出别墅不规则的轮廓。
正大门紧闭。
伦洛特对从这进去没报什么希望,绕着铁栅栏走了一大圈。
他又重新回到不得进的大门前面,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大门的铁栏杆之间,尝试扳动插销,插销发出铁器尖锐的声音,这让他大为惊讶。
大门不情愿地被完全推开。
伦洛特走进桉树丛中,踩着分不清世代的残叶……一座双面赫尔墨斯雕像投射出怪异的影子。
《凝视》的女儿巧书(Judith)和《闭眼》的父亲 Julio(Gardel)一前一后从雅努斯旁穿过,是否也意味着超越种种象征隐喻,实现某种转换?
“国王”也是 Julio随身携带的盒子里那枚国王棋子。
从《南方》的Estrella到《闭上眼睛》的Miguel、 Julio,盛放昔日物品的盒子被赋予了圣髑匣的意义:
“象棋是世界的映射……我一直觉得,比起其他棋子,国王更为悲伤。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我第一次看见‘悲伤的国王’这个名字就很喜欢。
多么美丽,不是吗?
”Miguel 打开Julio的盒子。
物品属于Julio ,然而现在只有Miguel才知晓其中深意。
正如将儿子的遗物一件件拿走带到新的地方,以旧物装饰新房,Miguel承载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记忆。
《南方》,Estrella看父亲故乡的老照片。
“那里有着我从未真正明白的事发生在父亲身上。
它们让他离开,且永不回头。
”
《闭上眼睛》,杂物室中存放儿子遗物的木箱。
第一次Miguel只是看了眼里面的玩具便合上盖子,什么都没有动;第二次(在Max家发现儿子的画、和Lola长谈后)在之内找到一个小盒子,里面是自己赠予儿子的各种更小的物件。
他像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字迹那样重新阅读曾写给儿子的明信片,然后借着手电的微光端详合照上的笑脸。
这次他拿走了整个盒子,再次像个漂泊者搭上长途客车,翻开火车进站的册子。
手表是时间,笔用以书写,邮票使明信片漂洋过海穿越空间。
箱子上的海盗图案暗示其内珍藏着珍贵的宝物,而到后面又会揭露一个小小伏笔:Miguel 曾是水手,这也是为何明信片上画着航行的船,Miguel 看了明信片后又回到海边。
“在这里,我漫无目的地前行……我会到达某个地方,无论那是什么地方,我都会记得你。
”Julio的旅程也将于此呼应:“突然间,他停了下来。
他花了一些时间去凝视地平线,然后指着它对我说,他已经去过世界上所有拥有海岸线的国家。
”流浪的国王,不知自己正在朝圣的圣徒。
维克多年轻时也做过水兵。
他在海滨城市圣塞巴斯蒂安长大,人生中第一次看电影在海边的库尔萨影院,第一次看的电影《红爪》由出生在遥远海面上的罗伊·威廉·尼尔导演。
“唯大海生生不息。
余下一切皆有尽头,或随时间黯然退场,如同沙滩上的足迹。
”(《红色死神》) 《红色死神》 尽述维克多的童年。
是以在Miguel想象中,Julio消失于海浪波涛汹涌之际;谈起年轻时幻梦里的桃花源(与世隔绝、真空般的荒岛意象有些类似维克多的早期作品《挑战》),Lola说我从未找到那里,你呢?
Miguel 回答我也没有。
对应维克多在《红死》中的念白:“那地方所在的国家,地图上无法找到,它的名字叫电影。
”(正如不曾真正去到的南方、无法抵达的上海)不过,Miguel没有找到永福之地,却似乎有了别的去处:上文的储物间、海边,以及后来的养老院、电影院。
顺带一提,Miguel和Lola重逢的塞戈维亚,是1973年《蜂巢幽灵》的拍摄地。
当外面下着倾盆大雨,二人围着火炉坐在流动着蜂蜜般金黄色调的温暖小屋里时,Lola弹了Miguel 最爱的那支曲子,但没能完成。
她停下来注视Miguel,两者间是透明的无言。
《蜂巢幽灵》,Teresa在钢琴上敲着Zorongo的音节,尔后一言不发地离去。
全程只有安娜翻看妈妈照片时的一句拼读:“致—我—亲—爱—的—厌—世—者。
”往后五分钟都没有台词。
Miguel在这段间隔拿起“火车进站”小册,卢米埃兄弟拍摄的、人类史上第一部电影(P.S. 2023年,维克多在第71届圣塞电影节向大家炫耀阿基送他的印了卢米埃兄弟的衣服lol )。
维克多的电影中亦常有“火车”:《蜂巢幽灵》里,特蕾莎送信时看到火车上士兵的脸;流亡的共和党从火车上跳下;安娜和伊莎贝拉卧轨听火车。
《南方》不曾展现火车的全貌,但父亲奥古斯丁卧床时,烟雾缭绕的朦胧中渐渐浮出火车的声音,此处听觉成一重要感知(神奇的是《火车进站》本身是无声电影;《闭上眼睛》Miguel翻阅小册时火车越来越近,却仅能听见客车的嗡嗡和微弱的纸页摩擦声)。
《蜂巢幽灵》,火车前的安娜和伊莎贝拉《蜂巢幽灵》听父亲的脚步和幽灵的声音,听火车听心跳;《南方》听婚礼上相同的乐曲,听父亲一下下敲击手杖。
安娜在博物馆说起父亲,记得他的声音而非容貌:“我最熟悉的就是他的声音。
不是他的脸庞,而是声音。
他的脸几乎是陌生的,总是扮成别的人,总是在角色中。
他出去又消失。
”(《红死》:“但演员是什么?
男孩浑然不知。
他理解的演员只是一个没有自身灵魂的人;此外,还带着假发、假胡须、假眉毛。
换件衣服,换个嗓音,他可以按照意愿选择自己的身份。
”这里又可联想到伯格曼《假面》,《闭上眼睛》海报、Julio在门框前挥手的姿势即对其的致敬——向荧幕外的观众、世界招手。
)
《南方》,Estrella在床底,而父亲在阁楼,最低与最高。
“他以自己的沉默回应我的沉默。
”
《闭上眼睛》,修女的脚步像《蜂巢幽灵》踱步的父亲+《南方》敲手杖的奥古斯丁普拉多美术馆是维克多大学时常去的博物馆。
他对其展览的委拉斯开兹的《宫娥》印象深刻,想为此拍一部电影,甚至写好了剧本,后来剧本内容却被泄露盗取。
具体可看『蓮實重彦 映画巡礼』:http://www7b.biglobe.ne.jp/ginbanseikatsu/index.html/erice-5n.htmP.S.现在普拉多博物馆也展览着安东尼奥洛佩兹——《榅桲树阳光》主角——的画。
(又,维克多说,画或许比文学更接近电影;油画是保存最久的Image Medium)
没出现在正片的内容,安娜正在讲解画作“声音”是记忆底下潜藏的暗码。
《闭眼》的角色多次通过某种声音——或者说,歌唱,联结起来。
不同时空唱奏的同一段旋律悄悄确认了彼此的情感。
Miguel和Lola,Miguel和Julio(后者因为总是唱探戈舞曲被命名成Gardel),巧书和Levy。
当巧书(Judith)最后一次与父亲合唱“不可将自己投身大海,因为那深蓝蕴含命运;带我走吧,七尺深丈下,愿我沉入黑鲸之腹,脱离爱的纷扰”,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她同时继承了母亲的手势和父亲的声音(歌谣)。
相似的事情曾发生于维克多四十年前的作品《南方》:奥古斯丁突然竖起手指低语,听,然后略带哀伤地说,你不记得了。
Estrella安静地说我记得。
她隔着窗看新人跳自己初次领受圣体那日跳过的舞曲,缓慢地转身,回头,最后一次朝父亲做了一个手势。
“我把他留在窗边,像留给命运。
”
此处可以听到维克多本人的旁白:“他被认为已经死亡,但尸体从未被找到。
”
巧书的装扮和维克多未能拍成、最后以剧本形式出版的La promesa de Shanghai封面高度相似。
书本封面来自丽莲吉许《残花泪》剧照。
没有对白时,角色间习惯以“手”交流。
戈达尔在《影像之书》中说,电影是通过双手思考的,双手剪切和拼接电影;《闭上眼睛》里,两个好友通过粉刷墙壁、打水手结等一系列活动沟通。
Julio在接受Miguel的帮忙前,先仔细看了他的手:“是劳作的手,和我一样。
”安娜说维克多有魔法般制造电影的手,而维克多各部电影都有“手”的特写:《蜂巢幽灵》牵引年幼天使的手,《南方》盛放硬币的手,《榅桲树阳光》滚落钻石的手,《红色死神》弹钢琴、拿红爪的手……
《蜂巢幽灵》,姐妹俩房间中央挂着一幅画:大天使左手牵住小天使,右手指向前方
此图生动地诠释了维克多电影暗藏的一角“名字”和“身份”是贯穿全片的线索,这里不再赘述。
《死亡与罗盘》的侦探为追随不存在的神名一步步踏入迷局,“神有一个秘密的名字,其中概括了他的第九属性,永恒,也就是立即了解宇宙过去、现在和将来的种种事物”;维克多在圣塞访谈提到自己的身份时引用了兰波,“Je est un autre”,可做一参照。
有趣的是,《南方》和《闭上眼睛》中主角父女的姓氏都是Arenas,都有父亲出走后被人四处寻找的情节(《蜂巢幽灵》则是女儿安娜被寻找);《蜂巢幽灵》的医生、《南方》在墙上画星星(“Estrella”意为星辰)写“我爱你”的男孩叫Miguel(与之对比,《闭眼》的Miguel显然不满足于Julio仅仅只是“活着”,也难以将自己的感情肆意地昭告天下);《南方》Estrella的母亲叫Julia,Julio是男名版Julia;饰演Julia演员的本名叫Lola;和爱人争论未出世女儿名字的特蕾莎和《蜂巢幽灵》的母亲同名。
而看过《蜂巢幽灵》的影迷一定会对安娜的再次出现感到惊喜:五十年前,六岁的安娜在出演《蜂巢幽灵》时无法理解自己为何应该叫迪莉娅而非安娜,维克多遂将角色名全部换作演员的本名。
此后安娜在维克多的每一部电影中都叫安娜,以自己原本的名字成为银幕上永恒不灭的形象(三部电影的时长分别是99分钟、 3分钟、 3小时 )。
另一个熟悉的人物是Juan Margallo。
从无言到以言语给予指引 ,其角色从《蜂巢幽灵》的逃亡者转到《闭上眼睛》诊断失忆的医生。
《蜂巢幽灵》的Juan Margallo,和安娜相逢于梦境般的荒原1.《蜂》和《闭》医生的对比:①“重要的是你的女儿活着。
她还活着。
”&“我问他是否还感觉活着。
他没有回答。
我坚持要问。
然后他说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②“她会忘记的。
”&“记忆非常重要,但一个人不仅仅是记忆。
他还拥有情感。
”2.安娜和Julio的对比:“她看着我们,好像不认识我们。
就像我们不存在。
”&“有时我觉得他认出我了。
但大多时候,他把我当成空气。
”
《蜂巢幽灵》的医生Miguel,形象与《闭上眼睛》的医生大相径庭饰演顽童般修女的Petra Martínez(曾与安娜·托伦特出演舞台剧《火》,前者演尤瑟纳尔,后者演萨福)和Juan Margallo现实中是夫妻。
修女的角色对应《蜂巢幽灵》和《南方》的保姆Milagros,而Milagros意为“奇迹”——维克多最喜欢的词。
前两部部电影中的“Milagros”。
在维克多眼里,保姆与孩子、生活极为亲近,对宗教怀纯真的感情,他为此深有共鸣。
“奇迹自德莱叶后就不存在。
”更具体地,维克多在2018年的《Wiara》(海报有两个不同版本:凝视的维克多和闭眼的维克多)说,“我相信德莱叶《词语》里的奇迹。
”
维克多的电影中,闭上眼睛与凝视同样不可或缺。
《南方》里,Estrella闭眼以牵动灵摆;某个孤寂的夜晚,她“好像突然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对父亲几乎一无所知”(《闭眼》的安娜比起为父亲可能认不出自己忧虑,更害怕的是自己认不出父亲)。
而更早的时候,追溯至《蜂巢幽灵》开头,安娜在影院凝视弗兰肯斯坦的面孔,脸庞于黑暗中笼罩着难以描摹的奇异光亮。
维克多多年后谈起此幕仍说:“这是我拍摄过的最重要的、无法复刻的瞬间,是在预设好的情境里出现的一道裂痕。
”(《幽灵的足迹》)安娜不可思议的目光是与幽灵相遇的征兆,而闭上眼睛则是招魂仪式的前奏:“如果你是他的朋友,可以随时和他对话。
闭上眼睛,呼唤他。
是我,安娜。
是我,安娜……”
“我给你关于你生命的诠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真实而惊人的存在。
”五十年后,当安娜再次踏入通往幽灵的那扇门,“Soy Ana”(是我,安娜)的咒语将继续回响。
她会以另一种方式归来,用《告别的凝视》里Levy苦苦追寻的目光望向父亲:“因为她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看向我的样子与别人不同的、绝无仅有的人。
这是我对她的全部乞求:临死之前,我想最后一次见到那个凝视。
她的凝视,仅此而已。
”
1998年,《幽灵的足迹》。
《蜂巢幽灵》过后的四分之一个世纪。
《蜂巢幽灵》以影院开始,《闭上眼睛》以影院结束,跨越半世纪的圆至此完满。
一个尚未开启记忆,以原初的目光降临这个世界的孩童;一个本该负担种种,却因失忆用孩童般无知无辜的眼神观看电影的老者。
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何时而来的孤儿置身电影的庇护下,在震动的词语间寻找自己的声音,前人注视过的物事上收集自己的目光。
未绝的胶片声仿佛在应证维克多·艾里斯的自白:“现实中,我从未离开。
”
《蜂巢幽灵》始 (《红色死神》:“他却没有回答那个熟悉的问题:‘你看到什么啦?
’尽管她一再坚持,‘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注视着她的双眼,感到如此陌生,双唇合拢,一言不发。
”“他认为他能感觉到邮差正从走廊的尽头一步步靠近。
然后,一动不动,静静地,他从未叫过他的父母——而是闭上眼睛。
”)
《闭上眼睛》终博尔赫斯的《永恒》写,“不存在的事物只有一样,那就是遗忘。
”在未曾展现的《闭上眼睛》的结局里,奇迹是否会到来?
不能不想到《蜂巢幽灵》开头放的电影是《弗兰肯斯坦》:弗兰肯斯坦试图创造人类,但忘了只有神才有如此能力。
而《闭上眼睛》的Miguel——无法说清他到底是要唤醒记忆还是创造记忆,有着不亚于此的狂热。
“如果我能回答其中任何一个问题,比如说,永恒是什么,我不会在乎他们是否称我疯狂。
我试图去触碰真理才有的美丽。
”(又回到了雅努斯:“痛苦与慰藉,煎熬与欢乐,这个两面的游戏从荧幕里向他走来,在他和移动影像之间建起了矛盾。
”)更不能不想到德莱叶电影的结尾:要圣人复活,只需一个人的一句话:“我相信。
”维克多说《蜂巢幽灵》,安娜有着超乎寻常的虔信,只有她信任幽灵,因而也只有她能够召灵。
“她呼唤他,他便来了。
”棱镜映射般多维的现实里,我们与奇迹的距离不过如此。
一部关于时间的电影,连接过去、现在与未来。
人该如何面对衰老?
“不害怕,也不期待。
”人该如何面对时光流逝?
用电影语言来与其抗衡。
维克多固执得令人敬佩,除了在所有故事中安插西班牙弗朗哥时期政治背景外,他坚持在每部作品中都讨论电影本身对他的影响,在不断强调:胶片作为影像与时间的承载值得被反复歌颂。
他也喜欢借角色之口表达自己的感慨,比如剪辑师Max说:现在的电影都存在硬碟,但我常说,90%以上的电影史,都存在于胶卷这些感光材料中。
所以我们还能做什么?
在存储卡中,我什么都看不到,影像不见了。
这行业已经没落了。
如果年老之人的日常是回忆,那么老去也没有那么可怕。
你有几十年的经历可以留念,有许多老友可以叙旧。
当Miguel对昔日恋人Lola说出“再次献给你”,我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在那发黄的纸张上读到了过去二十年的岁月一瞬。
再次献给你,再次致敬时间,怀念我们共同拥有的太阳与时光。
但有一点值得商榷的是《道别的眼神》里中国元素的运用。
我不知道维克多是刻意让中国管家生硬地不断作揖,还是纯粹为了反映几十年前的西班牙导演就是这么刻画中国人形象的?
不论如何,做一点时代调查就可以知道,上世纪四十年代的上海女孩,是一定不会穿清朝服饰的,也不会知道什么是“上海手势”。
但这一切都因为是戏中戏,“他人”的创作有了时代背景和个人偏见的借口,我似乎无法直接抨击。
还有一点疑惑是声音的衔接和镜头的转换。
为什么每次演员讲话时,背景噪音就会明显降低?
仿佛是有意而为之。
为什么多个场景之间都用了最普通甚至有点笨拙的fade in/out来进行切换?
Lola唱的探戈歌词很喜欢,放在最后:如今时间已流逝,如今生命也已流逝如今我回想就会露出笑容如今我已忘了那些日子我不懂为何在某些空荡的夜里醒来时却听见有人唱着那首歌也许那是我的歌声我希望现在能因为爱而死才能让你知道…
电影所能向人提供的最神奇最强大的功用,便是对一瞬间的、不可描述、难以捉摸和名状的时刻和情感的捕捉和再构造(虚构出真实)。
哪怕一个人已经在生理上失去记忆,但这个人最深处的、本质的灵魂,仍然可以被电影对那个时刻和情感的记录给唤起。
因为这灵魂并没有改变、并没有失去——因此他才会一直留着、看着照片和国王棋子,他总是不穿鞋。
电影胶片所留下的东西,与他一直留下的照片和国王,是一模一样的。
这二者同样能唤起同一种最深的感受和状态,哪怕这无法用语言来表述。
而另一个功用便是,在生活与电影之间,投射自己对世界理解。
一方面是米格尔主导了最后的放映,他猜想电影可以唤醒一些胡里奥灵魂深处的感觉。
影片最后的眼神和泪水似乎说明他成功了,但或许没有,因为这在胡里奥心中,旁人无法得知。
或许胡里奥自己都没意识到被唤醒了。
另一方面是米格尔一直以来的想法(在他那晚失眠突然想出放电影这个点子之前):胡里奥是对一切和世界腻烦,因此想要从世界上消失。
从米格尔与各个故人的叙旧、米格尔新生活的友邻和睦欢快,就能看出米格尔仍有留恋,并不想从世界上消失——但是胡里奥是消失。
米格尔宁可将胡里奥存在的记录再次丢掉(电视节目的杂志),这这证明了米格尔对“胡里奥消失”的信念。
在米格尔的电影里,胡里奥帮助国王完成父女相见。
在胡里奥的现实中,米格尔帮助胡里奥完成父女相见。
这两者是现实与虚构之间的互文、互释。
同样的地方还有:尽管两个女儿最初看起来都不太想见父亲,但她们最终都留下了眼泪。
前者父亲死了,后者父亲失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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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影片中是記錄下一個二千年前後時期的歌手怎麽以一首歌紅遍全球在講她的生平因為歌首首歌聲動人,感人心弦,像是在講大家的生活中的點點滴滴。